劉依凡手裏麵拿著從張茂航宿舍拿回的從她頭上剪下的頭發,撫摸,仿佛要感受不曾存在的溫度,或者生死離別的柔情。
她淚眼婆娑,河麵一片朦朧。劉依凡想到了她的居住在莫坪村的外婆。那一次在外婆家。劉依凡6歲。表弟胡多多4歲。中午的時候。
“小凡,吃飯了。”外婆喊。
小凡正和表弟玩遊戲呢,她正躲在一個稻草堆裏。不知怎麼的,那天,她竟在稻草堆裏睡著了。
她的表弟一個人回了家,也找不到她。
那時,外婆村裏麵,流傳小孩被人抓走,拿去變賣錢財的謠言,外婆到處找,到處喊,劉依凡都沒有聽見。一下子整個村莊都恐慌起來,隊裏收工回來的人們,正吃午飯,馬上放下碗筷,參與找人。舅舅,舅媽,幾乎全村大人們搜遍了整個村子,柴禾堆,池塘邊看鞋子,都沒有。
外婆,一個裹過腳近乎腳殘廢的女人,步子從來跑不快,居然跑了5公裏,一直到大溝村的公路上。
直到劉依凡醒來,自已回到了外婆家。舅舅才把外婆從大溝村用自行車接回來。
外婆沒有打她,舅舅也沒有打她。也都沒有罵她。但是表弟卻被舅舅關了一下午的黑屋子。他在黑屋子裏,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沒有力氣,後來也睡著了。
劉依凡記得,那晚,外婆給她炒了黑豆子,每一顆都很飽滿,裝在她的衣服袋子裏,滿滿的,熱熱的,很舒服。那晚,外婆摟著她睡覺,講外婆的逃難的故事。外婆拍著她的手,講了,還講。
劉依凡長大了才知道,那個時候,她的媽媽,陳英秀正在醫院裏治病。
石階上有露水,露水滲濕了劉依凡的褲子,劉依凡一步一步的朝河中走去。她脫了鞋子,整了整衣衫,把那綹頭發扔了出去,看得見,頭發飄浮著,起初轉著圓圈,慢慢的,就下沉了。消失了。
劉依凡下水了,九月的水,已是冰冷,她的腳踩著河底的泥沙,她一下一步的向河中心走去,接近那木頭采沙船,她要走到船的下遊。
水越來越深,齊膝蓋深了,齊腰深了,劉依凡縱身一躍,她眼前,出現了一盞溫暖的煤油燈,煤油燈的黑煙隨著微風在飄動,燈光也在飄動,在燈光旁,王大田和她正在複習了一道道作業題。
周圍有很多的人影,牆壁那麼白。很模糊,外婆也在,媽媽也在。這是醫院,周豔也在。
劉依凡再吐不出水來,她的肚子被掏空了,還想吐出膽汁,但隻是幹嘔。她已經知道,下水救她的人,正是表弟胡多多。
“依凡,你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啊。”外婆在哭,“你要走了,叫我們怎麼活啊。”
大家都在摟眼睛。
劉依凡一手扶在床牚上,轉過臉去,眼淚卻如滔滔江水般,洇濕了白色的枕頭。
她的內心在抽搐,她想吐,卻再也吐不出來,幹咳著,還想哭。
在離外婆家5公裏的大溝村,有一條公路,鋪著沙石,由公路向北,可通往省會城市,由公路向南,可以通往金安市。大溝村人口多,有500多戶,3000多人口。村子有一條沿公路自發行成的街市,公路的兩邊,每天早上都會有人挑了木炭、青菜(主要麵向的是在村子裏的知青)、魚(下小河捕的)、牛(買回去耕地或下牛犢的)等,這一點比燕河莊就方便得許多。
過往的車輛路過大溝村,都要放慢速度,因為路的兩邊一般都有行人跨越。有時,有的車輛就停在大溝村,在大溝村住上一晚,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走。
這樣,給偷盜的人以可乘之機。
胡多多就是當時從多從事扒車偷盜當中的一個。最早時,胡多多剛13歲。
大溝村人把他們稱為扒車仔。並不稱為扒車賊。因為整個村子,幾乎每家都有人參與扒車。隻不過是,有不同的幫派,有不同的目標。有的喜歡扒從山裏麵運出的木料,有的喜歡扒從礦山上運出的礦石。再有就是,本村人不認為扒車是不光彩的事情,相反認為,扒得多,才是本事。
造成這種扒車現象,並不以為恥的原因就是貧困和習慣。縣公安局曾級織過特派小組駐村治理,這段時間就能收到較好的效果,但一旦撤除,一切恢複原樣,甚至還有報複傾向。
胡多多跟的一個團夥頭目叫“猛”,30多歲,一臉橫肉,換了四老婆,每個老婆,都不會超過2年,最短的一個,隻有一個月就離了婚。老婆因他害怕黑夜。這個人有點法律常識,自己不出麵,專挑********的人作案,甚至不滿14歲的人作案,以期按法律規定減輕或不被處罰。劉依凡的表弟胡多多,因為不滿18歲,受到”猛“的重視,當然,每次分成也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