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整個皇城都是雨落雪化的聲音。
偏殿內掌了燈,燭光落在他的麵上,將他冷厲的輪廓柔化了幾分。若是江沉煙能睜眼瞧見,必會看見一個從未見過的洛擎蒼。
他就那麼靜靜的注視著她,時不時的伸手摸一下她的額頭,見滾燙的高燒一直不退,眉頭便一直鎖著。
昏迷中的江沉煙哪裏能知道這些,她隻感覺自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色監牢,任憑她怎麼跑,怎麼呼喊,也到不了盡頭,見不到人。
莫大的恐慌將她重重包裹,她瑟縮在冰冷的地麵,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不敢看濃的化不開的漆黑。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光明。
就在她被恐懼漸漸吞噬的時候,一方光亮照亮了她身前。
她緩緩抬頭,狂喜的站起來跑進了光明中。可下一秒,她便愣在了當場,眼淚幾乎瞬間變簌簌的往下落。
這一步,她似乎踏回了前世,熟悉的公寓,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味道,還有那個熟悉的人。
沙發上,是從前的她。清爽的臉,清澈的眼,還有嘴角幸福的笑容。她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著肥皂劇。
“楚白....好了沒有嘛,你想餓死我啊?”她下巴壓在抱枕上,小腦袋往後偏了偏,嘟著的粉唇撒嬌似的抱怨。
“來了來了,你這饞貓。”熟悉的聲音帶著笑從廚房傳來,江沉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目光朝那裏望去,心跳像是擂鼓一樣。
終於,她看到那個讓她思念刻骨的人。
清爽的短發,俊朗無雙的容貌,一手插在褲兜,一手端著一盤剛剛做好的拔絲蘋果,目光一見到季清歌,便露了寵溺的笑。
他把盤子放在茶幾上,整個身體窩進了沙發,季清歌順勢一倒,便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嘻嘻,試了這麼多個抱枕,還是你最舒服。”
“我是抱枕啊?”楚白啞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季清歌皺著眉頭拂開他的手,小手拈了一塊拔絲蘋果,長長的糖絲晶瑩剔透,江沉煙幾乎聞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從前,楚白總是給她做各式各樣的甜品,這拔絲蘋果,便是他的拿手菜。
“黏糊糊的,你喂我。”似乎是嫌糖絲拉的太長,季清歌不耐煩的放下,仰頭看著楚白,理直氣壯的要求。
輕笑一聲,楚白眼中仍是寵溺,修長幹淨的手拈了一塊蘋果,卷著糖絲繞了幾圈,很輕易就拉斷了糖絲,細心的放到嘴邊吹了吹,那股甘甜的香味就飄了季清歌一鼻子。
“張嘴。”
季清歌聽話的張嘴,楚白笑著把蘋果往她嘴裏遞,就在她要咬到蘋果的一瞬間,他迅速抽離了手,低頭便是深深一吻。
“唔..唔....”季清歌用聽不清楚的唔唔聲以示反抗,可是卻很快就淪陷在了楚白的溫柔中。蒼那幾麼。
這一幕看在江沉煙眼裏,她的淚越加洶湧。
“楚白....”低喚出聲,她想要上前,可是腳下卻向紮了根一樣動不了。他們吻的很動情,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楚白的溫柔還有季清歌的幸福。
那曾經,全部都是她的幸福。
心中忽然多了嫉妒,她嫉妒如此幸福的季清歌。
可是轉瞬,又咬緊唇,眼中劃過濃濃自嘲。嫉妒?她在嫉妒誰?她自己嗎?
為什麼見到從前的一幕,她的心會痛成這樣?為什麼見到從前的自己,她竟然像另一個人似的瘋狂嫉妒?
另一個人?
她猛然醒悟了什麼,怔怔的看著定格了的畫麵,突如其來的悲痛幾乎讓她站不穩。
她為什麼會嫉妒?為什麼會傷心?為什麼會覺得不甘心?
因為....她不再是季清歌,她是江沉煙。早已成了另外一個人,而楚白....亦不再屬於她。
雙手瘋狂的抱著頭,她拚命的要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子裏趕出去,可她越是這樣,心底的掙紮便越瘋狂,似乎有一個聲音再她耳邊不停低語:“你不再是從前的季清歌,你憑什麼還愛著楚白,憑什麼還妄想著和他在一起,放手吧...放手吧....”
“不....”拚勁全力的嘶吼,她頹然倒地,難以抑製的痛哭出聲。若是沒了楚白,她是誰?又該何去何從?若是不愛了,她又是什麼?又該如何自處?
突然,畫麵一轉,迷蒙視線的光化作了搖曳的燭火。
她猛然抬頭,看著消失了的楚白與季清歌,眼中的不舍與不甘無法抑製。她倉皇起身,奔進了不一樣的光芒中,慌亂的找尋。
可很快,她便停下了腳步。
蘇繡幔帳,黃楊木八角桌,紫金銅爐,還有那奢華大氣的對鳥鏡。這裏是寰璧宮,她從前的寢宮。
窗前立著一人,一身白色緞裙,一頭烏黑青絲,那背影倩柔嬌弱,微風掠過時,幾乎便要帶著她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