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沉煙好不容易洗完那堆衣裳時,時間已是夜深。
她看了看紅腫發麻的雙手,眉頭緊緊蹙著。雲兒一直蹲坐在她腳邊,寸步不離。感覺到雲兒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她微微一笑,將它抱起來,轉身朝著寢室走去。
浣衣房的宮女寢室是一間間可以容納很多人同住的大屋,屋內除了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便是一排眾女同睡的通鋪。
掃了一眼自己住的房間,宮女們睡的正香,隻有最角落留下了一人寬的位置。
邁著碎步走了過去,脫了鞋,上了榻,雙手一碰那單薄的被子,心裏不覺又似回到了從前在江家偏院的日子。微垂眼波,她躺在榻上,環著雲兒,勉強蓋了薄被。
沒多久,她就沉沉睡去。洗了一天的衣裳,這工作看似簡單,最是磨人。加上她大病初愈,體力不佳,等到熬到晚上,早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雲兒趴在被窩裏,幽藍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等江沉煙徹底睡熟之後,它鑽出了被窩,動作靈活的跳下了床,竄了幾下,就跑了出去。
宮女寢室對麵一間單獨的小屋,便是閻姑姑的房間。
夜已深,她還未熄燈。隻把那搶了江沉煙的棉衣一件件的往身上套,雙手輕輕摩挲著那絲滑的觸感,心裏美滋滋的無法形容。
她在這浣衣房當了半輩子的姑姑,還從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想那些伺候各宮主子的宮女,哪一個不是打扮的光鮮亮麗,唯獨這浣衣房,就算當個掌事,也沒得半分油水,年過四十了,她還沒好好打扮過。
看著鏡子裏那身說不出料子的華麗衣裙,她抬了下巴,翹了屁股,擺出一副風姿綽約的姿態,頗有一番孤芳自賞的味道。
可是那衣裳是按照江沉煙的身材照著做的,她哪裏合穿。隻見那衣裳肩膀繃的緊緊的,腰身鼓鼓的,那珍珠似的暗扣幾乎都要崩落,露出了她灰色的內衫。
使勁吸了幾下小腹,她強忍著轉了個圈,忍不住讚歎道:“一個小宮女哪裏配穿這樣的衣裳,還是隻有我,才能穿,瞧瞧,多美。”
雲兒不知何時跳上了她未完全合上的窗台,看著她陶醉的望著鏡子,小腦袋偏了偏,爪子輕輕一動,就滑溜的鑽進了屋子。
屋子裏的陳設很簡答,卻也比那通鋪強多了。雕著碎花的木床頭放了一個小包裹,一股淡淡的香味從裏麵飄來。雲兒嗅了嗅,大眼睛轉來轉,一口咬住就往外拖。
“嘖嘖,真美,要是再年輕幾歲,興許皇上見了也要丟了魂,那我可就不必待在這浣衣房,而是去了那金屋了...”閻姑姑還在自憐自艾,絲毫沒有發現她平日裏最寶貝的包裹已經被一隻小賊給拖著跑了。
雲兒咬著包裹一路小跑,可是它哪裏知道,那包裹幾經折騰已經打開,一個個遠遠的酥餅滾了一地。
天色未亮,閻姑姑殺豬般的大嗓門便叫喊了起來。
“誰那麼大膽子,敢偷我屋裏的東西,最好乖乖給我站出來,否則,我定讓她好好嚐嚐這浣衣房的規矩。”
她的叫喊驚醒了屋內睡熟的宮女們,她們一個個翻身起床,迷茫的神情一聽清閻姑姑在叫什麼,都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去閻王屋裏偷東西”
江沉煙一夜睡的很死,這會被吵醒,隻覺得渾身酥軟無力,尤其是那一雙手,幾乎都沒了知覺。她懶懶起身,身旁的雲兒正睡的酣。
屋外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大,閻姑姑魁梧的身上套了一件粉色裙衫,整個身體繃的圓鼓鼓的,再加上那一張氣的漲紅的臉,模樣叫人忍俊不禁。
可是屋內卻沒有一人敢露出半點笑意,都有些戰戰兢兢。
閻姑姑一路低著頭,一眼便見到了地上的一個酥餅,她一把上前抓起,又繼續往前看,又看到了一個,正巧就在江沉煙睡的那一方位置下邊。
“好哇,果然是你。”她幾步上前,撿起地上的酥餅,一雙帶著怒火的眼就狠狠的瞪著江沉煙。
眉頭微微一蹙,江沉煙看了一眼閻姑姑手裏的酥餅,語調中有不解:“姑姑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酥餅,啊,大家夥看到了嗎”這酥餅可是我屋內的東西,今兒個一早起來便瞧不見了,不知是哪個天煞的撒了一地,我一路走來,這屋內就你床下有一個,不是你是誰””
“我沒拿過。”江沉煙麵色一寒,毫不退縮。
“沒拿過”那這個你怎麼解釋”哼,浣衣房多年沒出過小偷了,一出,就出了你這麼個狐媚子。”閻姑姑揚了揚手裏的酥餅,說出的話越發的難聽。
江沉煙怒了,正欲反駁,忽而想起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睡的正香,嘴邊胡須上還站著芝麻的雲兒,微微一怔後,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