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無歲月,月落星沉,朝霞滿天,又是一日。
江沉煙蓬頭垢麵瑟縮在角落,看著天邊高升的朝陽,心中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自從那夜離開養心殿,她已經在冷宮中獨自待了半月有餘。除了偶爾有人送來一些幾乎餿掉的飯菜,她能見到的是不時堂而皇之從她身邊跑過的老鼠,便是那簷角新築巢的春燕。
隻半個月時光,她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大圈,那本就破碎了的白色緞子裙已經成了灰黑色,鬆垮垮的裹著她瘦弱的身子,偶爾一陣風過,縮在陰暗角落中的她便忍不住顫抖。
春日漸深,外邊應該是處處姹紫嫣紅了吧?
可這冷宮中隻有日服一如的破敗與蕭條。
“不過半個月,你竟成了這般模樣。”不知何時,那厚重的宮門處有了一絲微光。紫色身影似踏著陽光而來,明媚的有些晃眼。
她一直緊緊抿著的唇瓣幹涸的起了皮,卻仍帶著那讓人動容的倔強。即便困窘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的清傲仍然沒有減退一分。
深深看了她一眼,乾瑾瑜眼中似有莫名的光芒,目光在她破敗的衣裙上掃了一眼,他眉頭不著痕跡的蹙起,緩步上前,語調有些深沉:“後悔了嗎?”
默然搖頭,她緊抿的穿線保持著倔強的弧度,沒有半點鬆緩。
搖頭淺笑,乾瑾瑜那風華絕代的笑容帶了一些她未曾察覺的無奈。突然解開了紫袍,他上前蹲下,將袍子披在她的身上,語調有了久違的輕柔:“這麼狼狽的你,倒也讓我於心不忍。”
抬眸看了他一眼,江沉煙幾乎是下意識的將那紫袍撇下,張了張嘴,好半晌才用沙啞至極的嗓音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怔怔的看著落在地上染了塵埃的紫袍,他的笑容驟然凝固,而後漸漸消散。
“不管到何時,你始終這般倔強。”語調微冷,他拾起紫袍,將上麵的灰塵一點點拍去,卻也沒有再試圖搭在她的肩上,隻隨意道:“不過,太倔強總歸不會有好的結果,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還是不能醒悟。”
冷冷的看著乾瑾瑜,她聲音中帶著一抹怒意:“將我推入這一步的不是我的倔強,而是你,不是嗎?”
眉頭一挑,乾瑾瑜輕笑一聲,幽幽道:“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是你不珍惜。”話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又沉聲道:“即便到了今日,我仍然願意給你機會。你不用再執著於洛擎蒼或是百殺二人,你可以二選一?你若是選擇洛擎蒼,那麼這個世上再沒有百殺,你也不會再有任何負累。當然,你若選擇了百殺,便按照我的計劃行事,慢慢的摧毀他,到時,你自然可以和百殺遠走高飛,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世界中,如何?”
他語調很緩,像是在訴說著與他無關的小事,卻聽的江沉煙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你不用再浪費口舌。“低沉回應,江沉煙眸中沒有一絲波動。要她放棄洛擎蒼和百殺其中一人,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深深看了她一眼,乾瑾瑜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回答,麵容沒有一點詫異,隻輕輕一笑,隨意道:“既是如此,你便怪不得我不給你機會,是你自己選擇,繼續沉淪。”
嘴角笑容逐漸擴大,他饒有興致的環視了冷宮一周:“聽說洛擎蒼已經納了天貞娜為美妃,突厥那邊也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並未再起衝突,如今他的日子,可快活的很呢。”
一聽這話,江沉煙沉靜的眸子泛起了淡淡波瀾,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笑著看了她一眼,乾瑾瑜又道:“你心中是否一致抱著僥幸,他心中還有你,有朝一日一定會將你接離冷宮?”
江沉煙指尖不經意顫抖了一下,仍然沒有言語。
在她麵前蹲下,乾瑾瑜伸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用一種邪魅的語調講:“若真是如此,你未免太自信了。你可知你現在的模樣,連那天貞娜百分之一都不足,那什麼去爭去比?”微微停頓一下,他語調更為深沉:“你以為你還是從前的煙妃?即便是,你又能美多久?紅顏易老,聖寵不再,不出半年,他便會忘了你這個曾經的煙妃,到那時,你便隻能在這冷宮垂老等死。”
江沉煙抬眸和他對視,從他清澈的眸子裏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髒亂落魄的模樣,略顯慌忙的移開視線,她掙脫了他的手,故作冷靜道:“我本就打算老死這冷宮之中,不必再受情愛煎熬,也不必再受你的鉗製。”
“哦?”逐漸拉成語調,他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強裝出來的平靜:“你以為,沒了你,我的計劃便不能行事了嗎?這宮中,我的棋子可不止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