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不是開始(1 / 3)

不是開始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據說是千年極寒。

淩晨兩點多,正是一天之中氣溫最低的時候,路上早已沒了行人,到處像死了一般的寂靜。

老舊的路燈投射下微弱的光,在冰冷的柏油路上留下了一個個弱小的光暈。陳雨走出一個光暈,踏入黑暗之中,然後又走進另一個光暈,如此循環。雖然前麵的路被黑暗吞噬而看不到盡頭,但她知道,再有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家了。

如果那間小屋稱的上家的話。

天氣很冷,幸好她也早有準備。從那間別墅出來的時候,陳雨帶上了棉質的口罩,圍了條厚厚的圍巾,還穿了件臃腫的羽絨衣。但就算如此,刺骨的寒意仍輕而易舉的穿透層層阻擋,在溫熱的皮膚上肆意遊走,一如那些男人的手掌。陳雨突然懷念起別墅裏的溫暖舒適,在別墅裏,即便脫掉了所有的衣服,仍然讓人覺得非常溫暖。不過就算別墅裏再舒服,她也不能留在那裏過夜,明天還有線性代數的學分考試,缺考可不行。雖然教授已經暗示過幾次,說隻要到辦公室談談,一切都好說,但陳雨並不想用身體去換學分。

她缺的隻是錢。

陳雨的家在一個廣西小鎮,山清水秀,但也非常貧瘠。父親臥病在床,母親下崗,靠賣些花生瓜子之類的零食度日。兩年前,陳雨考上了這所上海的大學。父母親異常興奮,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為隻要女兒考上了大學,畢業之後就會給家裏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母親敲遍了所有親戚朋友的家門,發誓賭咒的借來平生最大的一筆債務,五千塊錢。那些錢包在了洗的看不清顏色的手帕裏,由父親鄭重的遞給了陳雨。陳雨接了過來,什麼也沒說,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報到的時候,從未到過縣城以外地方的陳雨孤身上路,父母隻送她出了村口。沒別的原因,車票太貴。第一個學期,她過得很省,但是她很快發現,在上海這個地方,無論你多麼節儉,錢還是如手中的細沙,須臾就不見了。陳雨意識到,節流不是關鍵,關鍵是開源。一個女人想要掙錢有很多辦法,陳雨想了想,選擇了最輕鬆的辦法。第二個學期,她沒再讓家裏寄學費和生活費。她對父母說自己找了兼職,一個學期可以掙不少錢。第三個學期,陳雨開始往家裏寄錢。她告訴父母,現在兼職工作的薪水一個月足足有三千多。

父母對此深信不疑,他們在電話裏一邊反複叮囑陳雨不要耽誤了學習,一邊感歎著大城市裏賺錢如此輕鬆。

隻有陳雨知道自的錢是怎麼掙的。女大學生,援交。陳雨很漂亮,屬於那種清秀溫軟的知性女生,嫵媚中帶有一點點的膽怯,非常適合那些有錢老男人的胃口。

她在學校裏幾乎沒有朋友,而且申請了校外住宿,為的是避開所有人的目光。陳雨覺得,這隻是一種生存的手段,是迎接未來畢業之時的權益之計。她不想讓四年的大學生活在別人的指點中度過,更不想讓以後的老公發現自己人生上的這段灰色軌跡。雖然現在很多人已經不在乎,但她在乎,她的內心還有那麼一塊柔軟的地方。

一周一次,一次一兩千塊錢,一個月收入在六千左右。除去日常必要的開銷和寄回家裏的錢,陳雨把剩下的錢都存了起來。兩年了,已經存了大概七萬多塊錢,如果做到畢業的話,應該有十五萬左右的樣子。雖然這點錢在上海來說不算什麼,但是用來應付畢業之後找工作那段時間的開銷,應該是綽綽有餘了吧。

一陣冷風吹來,陳雨不禁裹緊了衣服。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活物。她在一幢爛尾樓前停了下來,遠遠看去,這幾百米的路上沒有任何的燈光。黑暗總會施加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恐懼和壓抑,尤其是對女人來說。

她咬了咬嘴唇,有點後悔為了省錢不打車的決定。幹躁陰冷的夜風依舊嗚咽著吹過,偶爾穿過幹枯的樹枝,發出嘶啞的尖嘯。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邁出了腳步,向著黑暗前進。

這段時間,學校裏一直有個男生對她蠢蠢欲動,不斷變著花樣玩著那些幼稚的追求者遊戲。就算陳雨幹脆利落的拒絕了,他還是鍥而不舍,聲稱要用世界上最真摯的愛情感動她。可是陳雨覺得,大學裏的戀情,通常都是為了尋求交配的矯情借口罷了。她不想在那些幼稚又沒有責任心的小男生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他們總以為寫幾句歪詩,打打籃球就能迷倒那些獵物。在校內網上,曾經有個義憤填膺的研究生的帖子很火,說是非常鄙夷現在的女大學生,太現實,太物欲,為了錢就願意跟任何人上床。陳雨笑的肚子疼,這個研究生的腦子真是壞掉了。她惡毒的想,如果十年、二十年之後,這個研究生也變成了有錢人,會守著自己的糟糠之妻一輩子不出軌麼?有些人自己沒有能力去做那些事,就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對得不到的東西大加指責,真是太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