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棟獨立的別墅,我住在二樓的一間臥室。臥室的窗戶很寬大,窗玻璃明亮得有如同無。然而這樣的窗戶卻不掛窗簾。我隻需躺在床上,便把窗外的景物看到了。窗外挺立著一些參天的古樹,那些古樹多是杉樹,也有鬆樹、柏樹和白樺等。不管哪一種樹,呈現得都是未加修飾的原始狀態,枝杈自由伸展,樹幹直插雲天。一陣風吹過,樹冠嘯聲一片。一種寶藍色的鳳頭鳥和一種有著玉紅肚皮的長尾鳥,在林中飛來飛去,不時發出好聽的叫聲。我看到的更多的是舉著大尾巴的鬆鼠,它們在樹枝間躥上跳下,行走如飛,像鳥兒一樣。鬆鼠是沒長翅膀的鳥兒。它們啾啾叫著,歡快而活潑。它們的鳴叫也像小鳥兒。樹林前麵,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和草地相連的,是蔚藍色的海灣。海灣對麵,是連綿起伏的雪山。
把目光拉回,我看到兩隻野鹿在窗外的灌木叢中吃嫩葉。它們一隻大些,一隻小些,顯然是一對夫妻。我從床上下來看它們,它們也回過頭來看著我。它們的眼睛清澈而美麗,毫無驚慌之意。牆根處綠茵茵的草地上突然冒出一堆蓬鬆的新土,那必是能幹的土撥鼠所為。雪花落下來了,像是很快便為褐色的新土堆戴上了一頂白色的草帽。
是的,那裏的天氣景象變化多端,異常豐富。一會兒是雲,一會兒是雨;一陣兒是雹,一陣兒是雪;剛才還豔陽當空,轉瞬間雲遮霧罩。雪下來了。那裏的雪花兒真大,一朵雪花兒落到地上,能摔成好多瓣。冰雹下來了。碎珍珠一樣的雹子像是有著極好的彈性,它打在涼台的木地板上能彈起來,打在草地上也能彈起來,彈得飛珠濺玉一般。不一會兒,滿地晶瑩的雹子就積了厚厚一層。雨當然是那裏的常客,或者說是萬千氣象的主宰。一周時間內,差不多有五天在下雨。沙沙啦啦的春雨有時一下就是一天。由於雨水充沛,空氣濕潤,植被的覆蓋普遍而深厚。樹枝上,秋千架上,繩子上,甚至連作門牌的塑料製品上,都長有翠綠的絲狀青苔,讓人稱奇。
那個地方是美國華盛頓州西南海岸邊的一個小村,小村的名字叫奧斯特維拉。我和肖亦農先生應埃斯比基金會的邀請,就是住在那個環境優美的地方寫作。過去我一直認為,美國是一個發達國家,也是一個年輕國家,不過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沒有什麼古老的東西。這次在那裏寫作,我改變了一些看法,發現古老的東西在美國還是有的。美國雖然年輕,但它的樹木並不年輕,美國不古老,那裏生長的樹木卻很古老。肯定是先有了大陸、土地、野草、樹木等,然後才有了美國。看到一棵棵巨大的蒼鬆古柏,你不得不承認,美國雖然沒有悠久的人文曆史,卻有著悠久的自然生態曆史。而且,良好的自然生態就那麼生生不息,一直延續了下來。這一點,看那漫山遍野的古樹,就是最好的證明。
出生於本地的埃斯比先生,為之驕傲的正是家鄉詩一樣的自然環境。他自己寫了不少讚美家鄉的詩歌,還希望全世界的作家、詩人、劇作家、畫家等,都能分享他們家鄉的自然風光。在一個春花爛漫的上午,和煦的陽光照在草地上,埃斯比突發靈感,對他的朋友波麗說:咱們能不能成立一個基金會,邀請全世界的作家和藝術家到我們這裏寫作呢?埃斯比的想法得到了波麗的讚賞,於是,他們四處募集資金,一個以埃斯比命名的寫作基金會就成立了。基金會是國家級的社團組織,其宗旨是為全世界各個流派的作家和藝術家提供不受打擾、專心工作的環境。基金會鼓勵作家和藝術家解放自己的心靈,以勇於冒險的精神重新審視自己的寫作項目,創作出高端的文學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