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錦瑟斷(2 / 2)

三更時分,甄嬛在碎玉軒廢墟上焚化虎頭鞋。火舌舔舐金線時,安陵容送來四阿哥抄的《金剛經》:\"弘曆問,為何u0027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u0027?\"

\"因為真實的痛楚...\"甄嬛將經卷投入火堆,\"連佛祖都渡不了。\"灰燼中突然顯出胎兒輪廓,朝景仁宮方向飄去。

沈眉莊劈開院中梅樹,樹心淌出黑血,年輪裏嵌滿帶\"宜修\"字樣的銀針。甄嬛拾起最粗的那根,輕輕簪在鬢邊:\"姐姐,該換我們落子了。\"

當夜欽天監急奏:中宮星旁現血光,主母子俱損。皇後在景仁宮摔碎翡翠念珠時,甄嬛正對鏡描眉。她將繪春的耳墜熔成金水,澆鑄成小小的人偶——那眉眼與純元畫像上的嬰孩,竟有八分相似。

碎玉軒的斷壁殘垣間,一株血色紅梅破冰而出。安陵容撫過梅枝上的冰棱,輕聲哼起鬆陽縣的小調:\"三月栽秧九月霜,不見青苗見棺榔......\"

碎玉軒外,繪春正將染血的梅花瓣埋進雪堆。那梅樹是皇帝為華妃所植,根下埋著年氏全族的生辰八字。

甄嬛赤腳踩在雪地裏,懷中抱著染血的虎頭帽。冷宮簷角的鐵馬發出華妃慣用的冷笑聲,她忽然撞見安陵容在焚化經卷。

\"姐姐信嗎?這《往生咒》燒成灰,能凝成嬰孩模樣。\"安陵容將灰燼撒向結冰的井口,霜花立刻凝成胎兒蜷縮的形狀,\"皇後娘娘給我的送子觀音,底座刻著姐姐生辰呢。\"

井中忽然傳來嗚咽,甄嬛瞥見水麵倒影——皇後正站在她身後,鳳袍上金線牡丹綻開成百個\"暉\"字。安陵容突然將四阿哥的肚兜投入井中,那明黃布料上竟用血繡著\"殺母留子\"。

皇後撫摸著四阿哥臨的《孝經》,\"母\"字上的墨漬暈染成猙獰鬼臉:\"好孩子,告訴你容娘娘,昨兒在禦花園看見了誰?\"

弘曆懵懂抬頭:\"看見皇阿瑪抱著莞娘娘哭,像兒臣弄壞蟈蟈籠那樣。\"他忽然舉起安陵容縫的布偶,\"但是容娘娘說,布偶肚子裏的棉花要日日換新才能活。\"

剪秋剪開布偶,棉絮中掉出帶血的迷情香囊——正是當年害死純元的配方。皇後還未來得及冷笑,忽見弘曆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容娘娘給的糖丸,說吃了能夢見親娘。\"

瓷瓶落地碎裂,爬出的蠱蟲正啃食迷情香。安陵容的聲音從簾後傳來:\"娘娘可知這蠱蟲最愛什麼?它們專吃傷心人的眼淚。\"

甄嬛將鳳尾簪擲入冰窟,簪頭的東珠映出皇帝驚怒的臉:\"或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嬛嬛!\"皇帝抓住她手腕,卻被翡翠鐲的裂痕刺破掌心,\"前朝剛除年黨,朕不能......\"

\"是不能還是不願?\"甄嬛扯斷瓔珞,十七顆南珠滾進太液池,\"就像您明知歡宜香有麝香,還是日日賞給世蘭!\"她忽然輕笑,將帶血的帕子拋向空中,\"四郎,你聽這冰裂聲,像不像我們的孩子哭不出來?\"

安陵容在假山後捂住弘曆的耳朵,孩子衣領內繡的\"容\"字滲出血絲。她咬破指尖在冰麵畫符,血色咒文竟與純元故衣上的紋樣重合。

甄嬛跪在雪地接廢妃詔書時,安陵容正教弘曆堆雪人。孩子將黑曜石扣進雪人眼眶:\"容娘娘,雪人為什麼流淚?\"

\"因為太陽要出來了。\"安陵容把自己的暖爐埋進雪堆,\"你看這炭火,埋在冰裏燒得更旺。\"她瞥見甄嬛鬢邊白發,忽將弘曆推向皇後儀仗:\"去,給皇額娘背新學的詩。\"

弘曆稚嫩的\"本是同根生\"響徹長街時,甄嬛手中的廢妃詔書突然自燃。灰燼飄向景仁宮方向,露出內層血寫的\"莞\"字——正是當年她選秀時皇帝朱批的筆跡。

甄嬛離宮那日,安陵容在城樓放飛百隻青鳥。弘曆指著最胖的那隻說:\"容娘娘,那隻鳥肚子裏有信嗎?\"她笑著喂孩子吃糖丸:\"信早被皇後娘娘的鸚鵡吃了,不過沒關係......\"

景仁宮內,皇後正對鏡梳頭,突然從發間梳出枚帶血的乳牙。鏡中映出弘曆的笑臉,孩子張開嘴,滿口牙齒都刻著\"容\"字。窗外青鳥突然集體墜亡,落地化作帶血字的冰片,拚出\"母後殺母\"四字。

而甘露寺方向,甄嬛的馬車碾過冰片,車轍印竟與當年純元進宮時的路線完全重合。安陵容將弘曆的胎發埋進梅樹根下,那梅樹頃刻開出黑花,花蕊中結出個拇指大的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