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上官淺忽然用銀簪尖挑起香灰，\"天地玄黃這四個字，薑姐姐可知下一句是什麼？\"她腕間銀鐲貼著薑離離的鎏金妝奩滑過，暗紋裏滲出絲縷朱砂色。
\"宇宙洪荒。\"薑離離脫口而出。
\"嗯？是這個嗎\"雲為衫將青瓷茶盞轉了個方向，盞底冰裂紋正對著窗外弦月，而她眼睛則盯著薑離離。
\"是呀，不是這個是什麼？\"薑離離撥弄香箸的手頓了頓，她有些疑惑。
上官淺往博山爐裏添了勺蘇合香，接著指尖拂過案上《千字文》，\"是宇宙洪荒\"
\"我就說嘛，要說這u0027天地玄黃，宇宙洪荒u0027，倒是讓我想件一趣事——\"
燭芯突然爆響。上官淺的銀簪尖在\"荒\"字最後一橫上重重一頓，雲為衫的茶湯在盞沿蕩出個半圓。薑離離自顧自從螺鈿匣中取出枚金累絲香球：\"我小時不小心打翻硯台，偏在u0027洪荒u0027二字上暈開墨跡，倒像是把混沌初開的意境描活了。
\"呃……\"上官淺輕吐出一口氣,突然\"輕笑：\"姐姐可知u0027洪荒u0027在卦象中對應艮坤二卦？\"她腕間銀鐲突然發出極輕的哢嗒聲，\"艮為山，坤為地，倒是與u0027天地玄黃u0027的u0027地u0027字相應和。\"
雲為衫的茶匙在盞中劃出個巽卦紋路：\"《易·說卦》有雲：u0027坤為母u0027，這u0027地u0027字倒是合了宮門選新娘的深意。\"她抬眸時，恰有飛蛾撲在薑離離手中的《千字文》上，翅翼正蓋住\"始製文字\"四個小楷。
\"嘩啦——\"
薑離離突然打翻香爐，火星濺在《千字文》\"洪荒\"二字之間。她手忙腳亂拍打書頁，袖中掉出半塊鬆煙墨：\"哎呦，我今日臨的《靈飛經》還沒幹呢！\"墨錠骨碌碌滾到雲為衫裙邊，赫然刻著臨洲薑氏藏書樓的徽記。
燭影劇烈晃動。上官淺的銀簪尖在案幾劃出半道弧，與雲為衫茶盞中突然靜止的漣漪同時歸於沉寂。她們交換了個眼神——那方鬆煙墨上的朱砂印泥，分明是宮門查驗過關時蓋的官防。
\"更深露重，我們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看薑離離喝下藥，上官淺和雲為衫對視一眼，月白雲錦披風掃落案上殘香。 二人起身告辭。
雲為衫跟著走到門邊，回眸時目光掃過薑離離整齊的妝奩。
夜風卷著碎雪撲進門檻。薑離離望著突然空蕩的廂房，彎腰撿起被踩碎的墨錠，她有些搞不明白她們兩個，說是要聊天，結果就聊了個千字文，奇奇怪怪。
想著明天就要離開宮門，薑離離放下心來直接洗漱休息。
梆子敲過三更時，上官淺正在銅盆裏浣洗絹帕。血色在熱水中暈開，露出帕角繡著的半片龍鱗。\"姐姐好手段。\"雲為衫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用朱砂混著孔雀膽染帕子，也不怕灼了手？\"
\"總比有人往藥裏摻東西要周全。\"上官淺將銀鐲浸入藥湯，鐲心暗格吐出顆珍珠，\"角宮那位最喜龍涎香，明日...\"她突然撚碎珍珠，金粉簌簌落進鎏金香爐。
三更梆子剛響過一聲，薑離離就被尖叫聲驚醒。她伸手去摸,沒摸到枕下匕首，此時窗外已亮起遊龍般的火把，晃動的光影裏，鄭南衣的雕花窗欞正汩汩滲出血色。
\"新娘都到前院來！\"侍衛的刀鞘砸在青石磚上，驚飛簷角宿鳥。雲為衫披著外裳往外走，發間木簪在廊下燈籠裏投出細長陰影，恰巧遮住上官淺腕間銀鐲轉動的微光。
夜間的女客院落顯得寂靜無聲，所有出來的姑娘都都寒風吹著，冷得瑟瑟發抖。
侍衛推開鄭南衣房門時，血腥氣撲麵而來。
燭台翻倒在鴛鴦錦被上，融化的紅蠟像極了鄭南衣胸前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