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玉涵眉極為歡喜,忍不住讓陳氏吩咐廚房備了幾個小菜,拉上陳氏和陸兒她們幾個婢子淺酌了幾杯。
回房後,值夜的陸兒忍不住說:“姑娘心裏歡喜,也不必這麼張揚出來。讓人猜到緣由,還道姑娘真的舍不下李家大郎呢!若是景家郎君聽到了,必定不高興!”
“他不高興?”玉涵眉反問一句,省過味來,苦笑道,“景家郎君是瑤華公主跟前的紅人,這話以後你不可亂說。也不要嬤嬤亂說!”
“還不承認,那夜你自己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陸兒與玉涵眉相處久了,說話也隨意了些,“別以為我不知道,姑娘前些天趕做的那雙棉靴是給了誰了!我都看見了!”
“誰?”玉涵眉因為心虛,答話心急而顯得欲蓋彌彰。修揚自那天祈園一別後,她便再也沒有見過他。難道陸兒見到他了,還看到他穿的那雙棉靴了麼?修揚平素衣著極為挑剔,不可能委屈自己一直穿著一雙夾腳的棉靴吧?
陸兒撲哧一口笑出聲來:“姑娘就別裝了。景家郎君這些來家中也有好幾次了。他雖然袍子很長,行走之間我也卻看到了那雙鞋的鞋麵,一式一樣的青藍布,一式一樣的麻線內縫細針腳。不是姑娘做的那雙還會是哪裏買的麼?”
玉涵眉一時怏怏的,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頭。她啞然失笑,那雙靴他扔了就扔了吧。斷不可能穿在景旭腳上的。陸兒這丫頭機靈過頭了。
當下,她讓陸兒給陳氏捎話,明兒花銀子雇幾個青壯男子做家丁。一院子的婦人,沒有幾個靠得住的下人,豈不是由外人高來高去,翻牆入室成習慣了麼?宅子雖小,但也有三進。最外麵那進房舍完全可以用來住更多的下人。玉涵眉如今已不缺那幾個銀子了。
玉涵眉盤算得不錯,然而她仍是晚了一步。當夜,又有人破窗而入了。由於晚上下人們都喝了點小酒,再加上一屋子的婦人都不是善飲者。所以,個個都睡得極沉。隻有玉涵眉被破窗的聲音給驚醒了。
“眉娘——我好苦——”來人竟然是李懷瑜!
玉涵眉頓時披衣起身,摘掉琉璃燈罩,屋內頓時明亮起來。李懷瑜怕光地用手擋在眼前說:“眉娘,我想和你說說話,你別趕我走。”
李懷瑜喝酒了,盡管兩人隔了五六步,但玉涵眉仍聞到了他身上粗劣的酒水味。李懷瑜穿的仍是那身秋裳!而且,由於他長時間都隻穿一套衣袍,再細心地嗬護著,也顯得破敗了。更何況這已是寒冬臘月了呢?玉涵眉心中冷笑不止,到了飯都吃不起,喝酒都隻能喝劣質酒的當口了,他還在苦苦地撐著臉麵!
“眉娘,我心裏……”李懷瑜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指了指胸口,說,“這裏,苦呐,痛呐……”
玉涵眉笑了。他能不苦,能不痛麼?最好顏麵的他,讓玉茹芬出這麼一出,他以後在慶安的貴人們麵前如何抬得起頭來呢?她說:“郎君更痛的隻怕是臉吧?”
李懷瑜酒勁上來,並沒聽出玉涵眉的弦外之意,自顧自地倚著案幾坐下來,提起案上的水壺,也不用杯子,嘴對嘴地喝起來。狀如牛飲。玉涵眉嫌惡地皺了皺鼻子,沒由來地想起那個盡管衣衫濕透,仍是姿態優雅的男子來。二者有雲泥之別。
“玉氏茹芬這個賤婦……她,她居然敢背著我養漢子!”李懷瑜伏在桌上哀哀地說道,“你知道麼?她今天給人打了……像一塊被人用厭了的破布那般爬回家來的……我的李家臉都給她丟盡了!”
他說得含糊不清,玉涵眉卻是比他還清楚玉茹芬倒底遭遇了什麼。她淡淡地應了一句:“是麼?誰給打的?為什麼挨打?”
一提這話,李懷瑜激動起來,說:“是她勾搭人家夫君,給人堵住了就挨了打!眉娘,我真悔呐!當初我明明要娶你的!為什麼抬進李家的是她呢?”
李懷瑜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玉涵眉靠近,“眉娘,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心儀於你!你端莊貞靜,不知好過她多少倍!”說到動情處,他欺身上前試圖抱住玉涵眉,“眉娘,我一直都戀著你,愛著你。朝思暮想,茶飯不香!”
玉涵眉早有準備,手中的燭台往前一支,寒下了臉:“郎君請回吧!深更半夜,翻牆入室,這就是李家世家的規矩麼?”
李懷瑜還想上前,又懼了那盞燭台。他是會些拳腳夫的,但他就算喝了酒,也不敢對玉涵眉用強。於是,他隻好退後一步,深情地凝望著玉涵眉:“眉娘這話傷煞我的心矣!如果我得了眉娘,必定愛你寵你,不讓你受半分委屈。你我夫妻二人同心,等我謀得官職,你就是貴人了!以後,你就可以和慶安貴婦一道賞花品茶,何等風光呢?”
還是那種極具煸動力的溫柔小意,如果是前世,玉涵眉被他這樣一說,必然會失了理智的。但是,現在李懷瑜的種種行徑落在她眼裏不過都隻是跳梁小醜一般。她不鹹不淡地說:“郎君這話留著給芬娘說吧。時辰不早了,郎君早些回去安歇。再這樣鬧下去,你我臉上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