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賴在黃逸飛那兒不走了。
本來她想向黃逸飛收回辭職報告,還是去公司上班,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但黃逸飛不同意,兩個人都同床共枕了,還能說什麼都沒有發生嗎?安琪涎著臉皮笑嘻嘻地說:“你緊張什麼,我又沒讓你負責任?”黃逸飛對於這句話倒是很聰明地未加反駁,否則就成了搶著對她負責,他還沒那傻。對於安琪的要求,黃逸飛堅持著沒有讓步。他是因為安琪要求辭職才把她當成一個地位平等的女人來誘惑的,如果讓她回公司上班那算什麼?那不成了利用職務之便誘奸女員工?不要說作為老板這會太掉價,恐怕時間一長,安琪還會免不了擺準老板娘的架子,那樣,公司的管理就會亂套。黃逸飛當然不會開這個先例。黃逸飛把該說的話都說了,最後補充道:“做人總得講原則。”
安琪笑了笑,根本不屑與他討論這個問題,她仰望著他,裝著傻乎乎的樣子,問:“那你準備拿我怎麼辦呢?”
黃逸飛說:“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找他去呀。”
“現在你也是我的男朋友呀。不是你教我可以腳踩兩隻船的嗎?”
“嗬,你還蠻會抓人的話柄,可是你傻呀妹妹,男人上你之前說的話是不能算數的,要聽也隻能反著聽。”
“那我就腳踩一隻船,踩你。”
“幹嘛呀?”
“因為你比他強呀。”
“還有比我強的哩。”
“那跟我沒關係,你呢?不能跟我說沒關係吧?”
黃逸飛不知道安琪怎麼又把話題繞了回來,對這個乍一看傻乎乎的小女子,還真的不能太掉以輕心。黃逸飛為了打消她的邪念,本來還想向她說明,拿根小棒棒在一個洞洞裏攪一攪真的不算什麼,千萬不能太當一回事,並由此作出什麼重大決定,一瞥安琪,見她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也就什麼都不說了。他氣鼓鼓地拿上公文包,準備一走了之。
安琪一把拉住了他。
黃逸飛說:“幹嘛?”
安琪嘟著嘴,嗲嗲地說:“親我一下。”
黃逸飛說:“你想得美。”把被安琪抓著的那隻手一甩,走了。
安琪索吻不成,並不生氣,笑著向他揚了揚手,輕言細語地叮囑他開車小心。
黃逸飛轉過身來,拿食指指點著安琪,嘴張了張,終於沒有吐出一個字。
安琪笑得象桃花一樣燦爛,倚在門邊,歪著頭望著黃逸飛,說:“你是不是想警告我,不要偷家裏的東西?”
黃逸飛說:“你最好到外麵去偷人。”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黃逸飛收到了安琪發給他的信息,她稱他為老公,告訴他,午飯已經準備好了,有他最愛吃的香菇肉絲和幹煸四季豆。
這條信息讓黃逸飛動了一會兒腦筋,他想起一來了,安琪在公司工作了差不多一年,不算昨天,他們總共才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不過,他模模糊糊地記得,那次好象真的點了那兩份菜。但這說明不了問題。頂多說明她很早以前就動了心思,而且記憶力還不錯。可是,越是這樣,他越想敬而遠之。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是自己做飯吃的?自己動手做飯總給人一種居家過日子的感覺,對於黃逸飛來說,可是盡量迥避的。再說了,他真正喜歡吃的其實是西餐。
黃逸飛家裏鍋碗瓢盆都有,但冰箱裏除了幾瓶酒和幾包方便麵,其他什麼都沒有,實際上,他從來沒在家裏開過夥,安琪能為無米之炊?當然,她可以上菜市場買這買那,可她沒鑰匙,她敢不鎖門到外麵逛?萬一家裏進了賊她怎麼向他交代?
問題是,自己剛氣鼓鼓地離家沒幾個小時,她有必要向他撒謊嗎?她敢嗎?
公司的人都知道,黃逸飛即使算不上美食家,在吃的問題上也堪稱講究,不僅了解多種食物的藥用功能,還有一個奇怪的愛好,就是對於享用過的經典美食,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其主料、佐料及製作流程。當初跟柳絮談戀愛的時候,除了精湛的繪畫能力,另外一個打動柳絮的,便是他那豐富的烹飪知識,以及他對製作某一道菜肴的活色生香的描述,那簡直是語言的盛宴,有令人口舌生津之奇效,當年的柳絮就是中了他這一招,才把他當成一個具有藝術家氣質的居家好男人的。
這樣看來,安琪也許真的早就動了心思?
但是,設想一下,黃逸飛如果回來之後發現家裏冷火冷灶,饑腸轆轆的他將會怎樣暴跳如雷?安琪既然知道他愛吃什麼,就應該知道用假話讓一個男人胃難受,後果有多嚴重,她要敢在這件事上裝傻,那可是真的傻。
這樣說來,安琪應該真的為黃逸飛做了香菇肉絲和幹煸四季豆。也就是說,她去過了菜市場或者超市。可是,她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呢?
黃逸飛怎麼也想不到,安琪會把他大門的鎖給換了。
對於安琪來說,這事倒是很簡單,黃逸飛剛下地下車庫沒幾分鍾,倚在門口的安琪叫住了小區做清潔的工人,塞給她二十塊錢,讓她幫忙去弄一個急開鎖的電話號碼。小區管理很嚴格,沒有那種牛皮癬似的廣告,但你隻要一上街上,汽車站站台廣告窗裏,急開鎖呀,辦證呀,家教呀,甚至陪聊呀找小姐之類的電話,沒有找不到的。
安琪以掉了鑰匙的別墅女主人的身份,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黃逸飛沒有想通的問題給解決了,然後很從容地出了門。安琪在去超市的路上忍不住想笑,因為黃逸飛如果這個時候回來,他會連自己的家都進不了。
黃逸飛以為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在公司裏瞞得嚴嚴實實的,真的有點自欺欺人。在員工眼裏,象他這種規模的公司老板,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安琪知道他的老婆是做拍賣的,知道他倆各幹各的,沒有離婚卻實實在在地分居。安琪是那種認為幹得好不如嫁的好的女孩子,她雖然還沒有下非黃逸飛不嫁的決心,但有了昨天晚上的肌膚之親,對他卻有了一般莫名其妙的依戀,覺得試試也無妨。
安琪離開公司的時候,在財務室領了五千六百塊錢的工資和業務提成,按照她的花錢速度,熬上個把月是沒問題的。安琪對自己自視甚高,她給自己總結的長處有三點:第一,高智商加漂亮(安琪常常將一句網絡名言活學活用,不斷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跟漂亮的女人比智商,跟智商高的女人比漂亮);第二,有一手在同齡女孩子中難能可貴的烹飪手藝;第三,臉皮比較厚,可以把別人的挖苦諷刺當成表揚話來聽。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月有七百二十個小時,她不信她搞不掂黃逸飛。退一步來講,她如果黏不住他,也幾乎沒有什麼損失,她可以一邊和原來的情人來往,一邊想另外的辦法。
黃逸飛在為自己的居家安全擔了一下心之後,接下來開始想安琪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說實在的,他還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有賴在他那兒不走的,但他隻要態度堅決地表白自己是個花花公子,根本不想負責任,也負不起什麼責任,那些女孩子就能馬上搞清楚狀況,再多少打發點錢,也就好合好散了,從來沒有誰尋死覓活地要跟他綁在一塊兒。女孩子也是人,也得圖個想頭,你把人家的想頭象掐死一隻螞蟻似地掐死了,她還纏著你不放,那不擺明著跟自己過不去嗎?這世界多現實呀,與其一條道上跑到黑,不如輕輕地揮一揮手,轉身到別的地方去找機會。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就你一個男人呀?跟你做菜做飯下廚當老媽子,對不起,姑奶奶伺候不起。
安琪卻是主動請纓。黃逸飛想了想,覺得該說的重話也說了,這家夥又不是腦癱,怎麼會聽不進去?她不會因為跟你睡了一個晚上就真的死氣白賴地要嫁給你吧?
黃逸飛還沒想好該不該給安琪回個話,她的第二條信息又發過來了,安琪說:“老公,我等你回來喝酒。”
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挑逗了。黃逸飛簡單地回顧了一下昨天晚上兩個人在一起顛鸞倒鳳的情景,下身居然有了一點反應。棋遇對手,酒逢知己,都是人生幸事。床上的安琪簡直是個尤物,黃逸飛身經百戰,對女人的鑒賞能力是很強的,他不僅給安琪打了滿分,還分兩次各給她加了十分。
問題是黃逸飛這時不想跟安琪一起喝酒。有個段子用酒來形容女人,說處女是洋酒,男人總想嚐一口;少婦是紅酒,喝了一口想兩口;情人是啤酒,爽心又爽口;老婆是白酒,難喝也要喝一口。黃逸飛準備誘惑安琪的時候,是把她當成紅酒和啤酒的,她這會兒老公老公地直叫喚,在黃逸飛心目中,馬上就降到了白酒的地位,而且是那種散裝白酒,還不知道是不是用工業甲醇勾兌的。天啦,萬一喝了假酒,不僅頭會大,說不定還會死人呢。黃逸飛追求女孩子,從來都是嘴巴上抹蜜,心裏靜如止水,而且一旦泡上,對方在他心目中馬上就貶了值,他不可能為安琪壞了規矩,所以,壓根就沒打算回信息。
黃逸飛初步有了主意,這兩三天他根本就不會回家,如果安琪一直賴在那兒不走,他會把另外一個女孩子帶回去,當著安琪的麵就上床,讓你看看我是什麼貨色。真的要比誰的臉皮厚,女孩子哪裏是男人的對手?男人隻要沒有單位或者老婆管著,在男女關係上,他想要多無恥就可以多無恥,還可以美其名曰風流不下流。哼,安琪,你還太嫩了。
安琪沒等到黃逸飛的消息,卻接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電話,正是李明啟。他問她在幹嘛。她順口說在上班。他說都幾點了,還上班?她說你煩不煩?一點活兒沒幹完,加點班不行呀?他說,行,怎麼不行?她說,費什麼話,我這兒正忙著哩。他說,你先忙著吧,等下我打電話到你公司來。她說,幹嘛呀?查崗呀?我告訴你,剛才我騙你哩,你不是讓我辭職嗎?我真的辭職了。他說,好呀。你是不是為我辭的職?你是不是想我想得要死,準備千裏尋夫?她說,呸,你養得起我嗎?
安琪惦記著黃逸飛的消息,就把電話匆匆地掛了。她一下子對李明啟沒有了感覺。這感覺有點象猴子掰苞穀,掰一個扔一個,卻很奇妙,安琪安慰自己說,我是一個小心眼的女孩兒,我的心裏隻能容下一個男的。這種評價自己的方式讓她笑了,覺得自己其實蠻善良的。
她準備集中精力對付黃逸飛。
可是,黃逸飛會輕意就範嗎?
她不知道。但昨天晚上的感覺真的很好,黃逸飛讓她明白了什麼叫高潮疊起。安琪想到這兒,不經意地笑了,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起身坐在了餐桌上,就著泰國香米做成的香噴噴的米飯,把自己做的那幾個菜,一絲不剩地消滅得幹幹靜靜。她洗了碗筷,把廚房收拾好,然後回到了客廳裏。電視機櫃的抽屜裏,堆滿了影碟,居然大部份是港台和韓國的連續劇,這是黃逸飛自己看的還是他替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準備的?安琪不想管這個問題,她打開影碟機,卷曲在沙發上,開始一邊磕著五香瓜子,一邊津津有味地看韓劇。
李明啟盡管知道安琪就那德行,但聽了她電話裏那些搶白,也還是有點不爽。
他們是半年以前認識的,安琪他們公司找省日報要廣告版麵,托熟人的熟人找到李明啟,就這樣認識了。後來,李明啟還親自出馬,為安琪的那個廣告客戶做了一篇軟文,一來二往,兩個人便開始有了那層關係。
李明啟出來之前說好了要帶上安琪的,但臨行前又改變了主意。這次出行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帶上個女的太張揚不說,還分心。在李明啟眼裏,安琪是那種為了玩什麼都可以不顧的女孩子,再說她已見識過跟李明啟在一起的種種好處,吃香的喝辣的不說,每次李明啟拿紅包,她都有份,開始她還有點心軟,到後來習以為常,就恨不得拿紅包拿到手軟,因為對她來說完全不用費神勞心,真正的不勞而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