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3)

當浴巾紮在雙乳上的小姑娘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李明啟並沒有睡著。他很疲倦地斜躺在床上,手裏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著頻道。

“你都這麼累了,為什麼還不睡?”小姑娘問他。

“想睡卻睡不著。”李明啟老老實實地回答。

“該不會是惦記著我的故事吧?”小姑娘問他,見他搖了搖頭,又一挑眉毛一擠眼睛,說,“那就是惦記著我了。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就是想睡睡不著。”

“那好,反正你也睡不著,不如替我給客房服務中心打個電話,替我借一個風筒,我要吹頭發。”

李明啟打完電話不久,門鈴“丁東”一聲響了,小姑娘過去把門半開著,從服務員手裏接過了風筒,說了謝謝,輕輕地把門關了。

躺在床上的李明啟聽到她插上了小門栓。

小姑娘轉身進了浴室,風筒嗡嗡地響了起來,但沒過半分鍾,響聲便停了,緊接著小姑娘走了出來,對著床上的李明啟一笑,說:“你既然睡不著,還不如讓我陪你說話,我在外麵吹頭發得了。”

她找到了插座,恰好在李明啟躺著的床邊,彎下腰,把插頭往插孔裏插,卻總是不得要領。她索性站起來,求救似的望著李明啟,要他幫忙。

李明啟懶得起身,把半邊身子伸到床外,左手撐在地毯上,右手接過小姑娘遞給他的插頭,一次就插了進出。李明啟退回到床上,嘴裏禁不住罵了一聲笨蛋。小姑娘不樂意挨罵,回嘴說什麼笨蛋?這本來就是男人幹的活。李明啟想繼續罵她色情,又怕你一句我一句地刹不了車,便忍住了。小姑娘又叫了起來,說你就這樣睡覺呀?快去洗一下手吧,地下多髒呀。李明啟不想忍了,說洗什麼洗,我又不會摸你。小姑娘眉頭一皺,旋即一笑,說不見得吧?李明啟還是不想動。小姑娘說你去不去?邊說邊開了風筒,對著他的臉吹了起來。

李明啟從衛生間出來時小姑娘已經坐在床沿上吹頭發了,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躺到床上去,二是坐到靠窗戶邊的椅子上去。

盡管兩個人已經在床上躺過了,但意義還是有一點點微妙的差別。在這之前,兩個人都是和衣而臥,現在的小姑娘卻隻是在身子上裹了一條浴巾,輕輕一扯她便會在他麵前一絲不掛(剛才他上浴室時已經發現她把抹胸和小內褲都洗好晾曬在了裏麵),這個可能性不僅始終存在,而且概率還比較高,不好預料的是到底是由他來扯,還是小姑娘親自動手。李明啟把自己的猶豫往深裏一想便明白了:這不是一個能不能與小姑娘發生性關係的問題,而是一個他到底想不想的問題。

那麼,他到底想不想呢?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想的。他雖然找安琪做女朋友,卻並不認為自己是個亂來的人。小姑娘雖然長得不錯,可她幾乎算是他從大街上撿來的,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有沒有病,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訛他。再說了,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想做愛也做不了,既然這樣,那躺在床上又有什麼關係呢?在女人麵前,男人最怕的就是控製不了自己。如果男人能夠控製自己,女人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這樣一想,李明啟還是做了第一個選擇。

賓館裏的洗發液、沐浴露質量都不是很好,好在李明啟的鼻子塞塞的,已經無法從味覺上分辨出優劣。他躺在床上,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因為小姑娘的介入而惱火。很明顯,如果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這個時候早就昏昏入睡了。他需要睡眠,小姑娘幹擾了他。

“要不然,你起來幫我吹頭發吧?吹完了頭發,我們就可以一起睡覺了。”小姑娘暫時把風筒關了,扭頭俯視著他,說:“你一邊給我吹頭發,我一邊給你講故事,這樣可以節約時間。良宵一刻值千金啦。”

李明啟打定了主意,且看她怎麼折騰,便決定爬起來替她吹頭發。

“我的頭發怎麼樣?”小姑娘問。

“一般般啦。”李明啟說,他已經接過風筒開始忙乎了。他很認真,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理發師的工作。

“你難道就不能說說假話哄哄我嗎?”

“我也沒說你的壞話呀。”

“可是,如果你對正在吹著的頭發充滿了感情,這個過程便會顯得非常輕鬆愉快。同樣是做一件事,為什麼不把這個過程弄成是一種享受呢?”

“你這個觀點不能成立。比如說,假設……我是說假設,你被人強奸,你能享受那個過程嗎?”

小姑娘回過頭來瞪他的時候,李明啟才發覺自己剛才的比喻可能很糟糕。他連忙把手裏的風筒關了,不過,卻仍然把它拿在手裏。他想,小姑娘也許是個葉公好龍的人,她自己說話很大膽,卻不習慣別人也大膽說話。

小姑娘盯了李明啟很久,突然說:“你傷到我了。”她把眼光一閉,頭發一甩,望著牆角發呆。李明啟趕緊說對不起。小姑娘很快回過神來,說:“沒關係嘞,至少你不是有意的。”她歎了一口氣,繼續望著牆角,好像那兒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似的。她突然一笑,把眼光收回來,神情平靜地望著李明啟,說:“其實,說到強奸,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第一次失身算不算被強奸。你有興趣嗎?你是不是很累了?你想不想聽我把故事講完?”

李明啟望著她點了點頭。

小姑娘伸出兩隻手在脖子後麵的發根處捋捋了,從李明啟手裏拿過風筒,把它扔到了插座旁邊的地板上。

“那好,我接著開始的故事往下講吧。”小姑娘說:“後來,我又碰到過那個老變態三次,也是在新華書店不遠的馬路邊。我不想見他,他真的讓我很惡心,所以,遠遠地一看到他,我就躲了。我沒想到他會跟蹤我。

“我知道人多的地方最安全,而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新華書店。但我前腳剛進書店,他後腳就跟了進來。書店裏人雖然很多,但大家都忙著埋頭看書,對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興趣。他靠近我,壓低了嗓子說,如果是工資的問顆,完全可以商量。我不想跟他說話,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鑽。他仍然像一條螞蝗似的緊緊地盯著我不放,好像他是一隻貓而我是一隻可憐的小老鼠。當然,那天我還是想辦法把他擺脫了。*

“這種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兩次,都是他突然從街角冒出來,身手敏捷得像一隻猴子。他反複跟我說著錢的事,說隻要我答應,一切好商量。他可以一次給我五百塊,一千塊,兩千塊……我知道這種情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如果我一味地躲避,隻會被他看成軟弱可欺。我準備奮起反抗了。

“但我真的很善良,不想一下子搞得他很難堪,而是準備先禮後兵。我跟他說我們可以去阿根達斯坐下來談一會兒。

“他立即高興得屁顛兒屁顛兒了。馬上問我阿根達斯在哪裏。我也不知道阿根達斯在哪裏,我是從同寢室同學的嘴裏聽到的,她用很不屑的口吻向我們炫耀,說二百四十八元一份的阿根達斯冰淇淋火鍋也就那樣,什麼香草來自馬達加斯加,什麼咖啡來自巴西,什麼草莓來自俄勒岡,什麼巧克力來自比利時,什麼堅果來自夏威夷,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太甜太膩,邊吃還得邊用檸檬水漱口,煩人。

“去阿根達斯的主意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我已醞釀很久,就是要利用那個討厭的老變態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我還不到二十歲,有點小虛榮心不算過分吧?

“可是,等我們打的到了那兒才知道,原來我搞錯了。第一,它的名字不叫阿根達斯而叫哈根達斯;第二,那應該是有錢的公子哥兒向小MM獻殷勤的地方,‘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現在的我,則和一個歲數可以做我爺爺的糟老頭成雙成對,這戲一開場便說不出的別扭。

“我坐在一個自己討厭的人的目光裏,用慢鏡頭中小鳥啄食般的淑女動作挑食著麵前的冰激淩,那算怎麼一回事呢?但是,我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有了這個機會,我為什麼不好好地享受一下號稱‘冰激淩王國的勞斯萊斯’呢?我對對麵的老變態視而不見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