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一大早,衙門內外擠滿了人潮,莫不是爭睹今日的各大案件而來。水泄不通得讓方圓十裏內徹底癱瘓。

一是五年前惡狼山屠殺事件;二是貝鎮平告傅岩逍劫銀一案;三是霍逐陽今兒個一大早遞上的狀紙,要求剌史大人王持公道,判還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貝凝嫣。臨安城百年來沒見過這麼多熱鬧的大案件,件件還是人人最愛聽的家務事。不前來湊熱鬧怎麼成?

偏偏剛才官榜上貼出了今日審案的輪序,眾人矚目的大事件居然排在最後一件.要是前六件案子審得不順,難說不會排到明日了。最快也要未時才輪得到。

不過這也給了賭性堅強的鄉親們一個發財的好時機,各自三三兩兩的做莊吆喝下、起來了。還能賭什麼?當然是刺史大會將貝小姐判給誰了。

“傅岩逍這幾年來不善待妻小又風流天下知,大人才不會判給他。我賭霍逐陽贏.”張三丟出一枚銀子。

“傅大爺有財有勢又與大人有私交,霍逐陽贏不了的啦!我賭傅大爺贏!”李四丟出一枚銀子。

就這樣,兩造人馬呈五五波對立狀態。在這樣的賭注之下,對今日的判決結果更加期待不已。巴不得刺史大人立即開堂,草草審完其它六個小案後,趕緊喚正主兒上堂才好。

在衙門的後方宅院,則是刺史大人趙正測的官邸。原本一早升堂,第一件案子便是要審傅岩逍的訟案,不料霍逐陽的狀書遞來,竟還有判妻一事,他不得不將整件事挪後,征詢三方的意願。

由於刺史大人從不知道岩逍是女兒身,也才會對此事感到頭大。

每日升堂的時刻皆訂在辰時四刻,隻剩一刻的時間可以商談了。趙大人已換好了官服,終於等來了三個當事人,省下了寒暄客套,趙大人直接問道:“判妻一事,老夫想了解三位的看法。”這種私家事,實非公正判決便可解決一切問題的。

“趙伯,判妻一事是小侄提議,為的就是使凝嫣在不損閨譽的情況下與霍公子有情人終成眷屈。”

“岩逍你這是?”趙大人不能理解他的說法。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些。貝姑娘畢竟是他的妻不是嗎?

“趙伯,小侄與凝嫣成親幾年來從未同床共枕過,凝嫣是小侄的救命恩人,當年純以報恩之心救出她於水火之中,從未有非分之想。又不忍見她日夜為未婚夫的亡故而啼泣,兩三年來一百在追查霍公子的下落。幸而老天有眼,教他們又重逢於今日。霍公子恐於傷害她的名譽而不敢逾越份際,甚至決意回北方也不願打擾她現今的生活。昨日在小侄的說明之下,霍公子也明白了小侄的心意,更明白了凝嫣的一片冰心癡情。現下隻能靠趙伯之手判還妻屆,才好杜悠悠眾口,也不教凝嫣因再嫁之身被諄罵閑話,進而辱沒了貝家長上的清譽。還請伯父成全。”一番話成功的感動了趙大人,今老人家頻頻點頭。

“你們呢?是否心意相屬?”趙大人轉頭問另一邊並立扶持的男女,確是登對得很。

“請大人成全。”霍逐陽拱手回應,眼中是對傅岩逍的感激。“隻是怕得委屈傅公子受世人訕笑了。”

“岩逍,真的要這麼做嗎?”凝嫣為此憂心了一整夜,至今仍不希望岩逍受委傅岩逍誌得意滿道:“當然要這麼做,世人愛笑就任由他去。剛才我還讓蕭忠潛入押注的人群中,押了大把銀子賭逐陽兄勝出,看來兩三年包準吃穿不愁了。”蕭忠是攏春的丈夫,也是傅家商號的總管事,更是唯一無法被遣散走的蕭家忠仆。要不是後來有仇岩出現,上山下海的奔走,他定是要跟的。

趙大人難得笑了出來。

“就知道這種渾事少不得你一份的。正事之外,你真沒一刻正經,與那劉大夫還真有點像。”他是嚴肅剛正之人,但一向欣賞傅岩逍的機敏應變能力。幸虧有他,否則自己病弱而寂寞的獨子不會有今日開朗的性情。

前頭已傳來升堂前的擊鼓聲,趙大人道:“你們可以去找思堯,或回府休息,下午之後才輪你們上堂。少陪了。”說完,人已大步走遠。

“伯父慢走。”傅岩逍送走趙大人,皺皺鼻子問仇岩道:“我像他?那個被我奚落得無力反擊的人?”

“一點也不像。”仇岩認真反駁。

“若謙喜歡你,所以才失了當。”霍逐陽開口。

“我該感到榮幸嗎?”

霍逐陽迎視他冷淡的淺笑,歎道:“他將會非常辛苦。”難以想像劉若謙會有吃不開的時候。但,想到數年來若謙讓多少女子心碎神傷,雖無意招惹,仍是傷了別人芳心來說,不得不說是輪回因果總有報。他不要不能今他心動的女人,傅岩逍當然也不會要不能今他心動的男不能說是殘忍,隻是互不相寓而已。

思及此,更衷心珍惜起與自己心愛的人相依恨、更能終生相屆的緣分,這是多麼得之不易呼:輕輕握住佳人玉手,牽引著佳人抬首一笑,相望成癡。寓於他們的苦難已在昨日遠去了。

傅岩逍不敢打擾一雙愛情鳥,拉住仇岩的手,輕悄悄的退出了岩堂,讓他們的情意充盈在兩人的國度,不被任何人所叨擾。

“怎麼了?”雖然仇岩仍是一貫的表情與寡言,但傅岩逍仍察覺得出它的心情並不平穩。散步在趙府的柳徑上,她拉住仇岩的衣袖間著。

仇岩低首看著他的手。三年多來,由生疏到熟稔;由當他是恩人、王人準備奉俄一條命跟隨,再到發現他實為女兒身的轉變……人心真是不可思議,知曉他其實是‘她’之後,赤誠的心竟不再單純,而湧起了諸多癡心妄想……

甚至……痛恨起‘她’因別的男人而開懷。那個名義上擁有‘她’二十年的男人,身家優渥,長相瀟灑,在江湖上頗有盛名,簡直是老天厚愛下生成的佳公子。

若要問誰有資格配得上主子,那劉若謙還算得上稍稍具資格的,自然……主人會因為他而笑了。自己又在憤怒些什麼?以他如此卑賤的身分……

“喂!不理我呀!”傅山石逍又叫,整張臉在仇岩麵前晃來晃去。

仇岩坐在一塊石凳上,讓傅山石逍不會看得太吃力,終於按捺不住揪了一整夜的問題問道:“爺要嫁人了?”

傅岩逍嗤笑了出來。

“好不好笑,我居然料得到你會因此而不開心。”

“屬下沒有。”仇岩不自在的低垂他的眼看向握拳的雙手。主子……誤會了什麼嗎?

“仇岩,你有。你覺得天下間沒有人配得上我是不?也不喜歡我為了要虛應劉若謙而昭告要嫁人的事。因為我有可能當真去弄一場婚宴。”傅岩逍扯了根柳條把玩著,眼光卻不曹稍離過仇岩回避的麵孔。曾幾何時,他已在仇岩麵前恣意展現自我,無拘無束而不自知?

在仇岩之前,還有誰是這般與她日夜不離的?乳母過世後,他領著三、五個家仆一路流浪南下,買田買地的一一安頓到最後來了臨安城,幾乎已一文不名,身邊僅剩下不肯被遣走的蕭忠。原本主仆倆也可以過著不錯的日子的,當了所有值錢物正想安居下來,沒料到一場風寒幾乎使他倆見閻王。病沒治好,被趕出了客棧,最後淪落到破廟與一群遭盜匪洗劫的難民同住。蕭忠年紀比他小一歲,除了忠心之外,瘦瘦小小的,怎麼看也不可靠。要不是凝嫣出現,兩主仆隻好互摟著病死在異鄉了。哪還能順道救下破廟那一大群流民?

如果當年跟在他身邊的就是仇岩,一定不會是這麼無計可施吧?他會去偷藥,然後任人廢去手足……

傅岩逍不禁放柔了眼神,手中的柳枝拂向仇岩僵硬的麵孔:拂過了他被廢掉的左眼,那裏有一道深且猙獰的刀疤,筆直劃列在耳,是黑褐臉色上的一道白光。柳枝再往下掃過了鼻梁、唇角、下領……然後被捉住。

“我想,隨便一個人給你小恩小惠,就足以教你奉上性命了,你不該這麼傻的。但誰教你生命中遇到的溫情如此稀少?”想把手掌貼上他臉,卻被他驚嚇的避開。傅岩逍又道:“我一直在猜想,不管是誰施恩於你,若要你娶她,必定不管自己喜不喜歡,便一口答應下了吧?那麼,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你是否曾真正去喜歡過一個人。恩義的回報對你是如此重要的事。”這次不容許他退開,雙手強勢的捧住他臉,今兩人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