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靜如水。
皎潔的月光曬在山間小道上,蕩起一片淡淡的銀白。
這是一條蛇行於青山綠峰縫隙之間的泥濘小路,就算白天也是人跡罕至,如今入夜時分,更是靜寂得令人窒息。偶爾幾陣輕風拂過,弄得路邊幾處竹林“沙沙”作響,企圖擺脫這份幽靜,卻有如微風掠過水麵,隻能圈出層層漪漣,而無法激起水花一樣,隻是徒勞。
好一會兒過去了,時間在緩慢地流逝著。
忽然,一粒粒石子接連不斷地投入了水中,於是,原本平靜的水麵開始翻騰。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僻靜的夜空,伴著滾滾尾塵,由遠及近,隨風而至。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匹白馬,渾身上下並無一根雜毛,銀白若雪,奔蹄似飛,勢如驚鴻,隻看一眼就知道是好馬。若再仔細端詳,懂行情的就會發現,這竟是西域特產的數量極為稀少的“踏雪”,乃世上難得一見的寶馬。
更引人注目的是馬背上的少女。少女約十七八歲的樣子,身著一襲火紅的紗衣,靈秀的臉龐,精致的五宮,姣好的身段,隨風飄逸的黑亮長發,在月光的披曬下越發顯得玲瓏不已。
白馬,紅衣,在暗夜裏尤為耀眼。
在少女旁邊的,是一騎著棕色駿馬的青衣男子。男子體格健壯,目光如電,眉角間英氣畢露,前額飽滿,應是修為不淺,然而那英俊的臉麵看起來卻是十分年青,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他胯下的棕馬,雖非踏雪之類的神駒,卻也是十分珍貴的良馬,饒是已經奔波良久,卻仍是餘力十足。
兩人沿著小道策馬急奔,越過了重重山巒之後,進入了平原地,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平原的空氣似是清新得多。少女挺直了腰肢,揚起頭來開始享受這份溫柔,深呼吸了一下,眼角不經意間瞥了一下天邊,“咦”了一聲,接著便勒了勒馬韁。
“籲~~”踏雪前腳躍起,又穩穩地著地,原地轉了一圈後,停了下來,馬前蹄時不時地微踏下土路,揚起了些許輕塵。
“紅依,怎麼了?”男子見少女忽然停行,也止住了自己的坐騎,問道。
“哥,你看”,紅依輕輕應道,雙眼仍是緊盯著天邊:“流星!”
流星?順著紅依的目光望去,繁星頻點的黑色夜空,被流星硬生生地扯開了光亮的痕跡;仔細一看,軌跡卻有兩道,竟是兩顆流星並肩而行,仿佛不為黑暗所溶化的光明一般,從天而降,耀眼得其他繁星的光芒為之失色,黑夜不得不為其讓道;最終墜於遙遠的地平線上,卻仍給夜幕留下兩道持久而姣亮的傷痕,任黑夜緩慢而艱難地去融合之。
好耀眼的流星!而且還是兩道,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奇景。男子心中暗暗歎道:難不成真是天上的精靈下凡到了人間?嗬……
轉身一望,隻見紅依額首微低,雙目緊閉,十隻纖指交叉緊握,置於胸前,紅唇輕動,似在咬著些什麼文字。
“紅依,做什麼呢?”男子奇道。
“嘿,我在許願!”
許願?男子一怔:這丫頭平素在人前人外都冷得跟冰似的,怎也會學平常女兒家那套花前月底流星下許願的行徑?想到這,不由得暗笑,果然還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啊……嗬嗬,其實現在這模樣也很不錯咧……
“哥,你笑些什麼?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紅依這時已經睜開了眼,眉角輕皺道。
“咳……沒什麼……紅依,都許了些什麼願啊?”男子微微正色道。
“嗯~~嘿!”紅依左手掌扶起了右手肘部,右手拇指輕托著下巴,玉頰向右微傾,點在了纖細的食指指尖上,表情很是認真地回應道:“我希望能永遠都跟哥在一起!”
哈……?男子心中先是一驚,接著一樂,忍不住調侃道:“紅依啊,你今年十七了吧,再過幾年也差不多該嫁人了,到時候還怎麼跟哥哥在一起?不如許願揀到個如意郎君,豈不是更好?”
“哼~!”紅依不答,雙腿一緊馬腰,兩手一抖韁繩,踏雪立刻會意,撒開四蹄重新急奔,踐起了滾滾黃塵。
風起,隨著黑夜中火一般的紅衣一起飄舞,風中似乎還夾雜著少女的低聲呢喃:“我才不嫁人……”。
男子微笑著,不再言語,驅馬追上那縹緲的身影。
“紅依,此次關中的事情辦完後我要留下來一陣,之後你要代我去南方走一趟。”
“嗯。”
“帶上程靈和程軒。那邊還有右護法在,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若情況有什麼重大變化,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萬事小心,切忌冒險。”
“曉得了。”
……
====================
遠方,另一處不知名的山林,還在黑夜的籠罩下沉睡著。
此時已過了寒冬時節,初春的氣息正開始萌芽,山中深處卻依舊陰冷。
結束了一天勞累的飛禽走獸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山裏悄無聲息,極為僻靜。
突然地,兩個亮得炫眼的光球,撕破雲層,從天而降,落在了山林之中,像點燃了導火線似的,隨即引起了一片耀眼的強光,四處蔓延,照得黑夜霎時間成了白晝。刺眼的光芒擊破了鳥禽們的迷夢,嚇得它們四散奔逃;風起,樹動,各種聲響在夜空中交織飛揚,原本寂靜的山林頓時一片喧嘩。
待到光芒逐漸被黑夜所消化,飛鳥們才膽戰心驚地重新飄落在樹枝上,但仍警惕地注視著,觀察著那光暈漸漸散失之後所出現的不速之客。
一原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女,艱難地支起了身子,勉強坐了起來。
頭好痛……
依稀記得自己墜入湖中,身子竟像石頭一樣沉重得浮不上水麵,就這樣一直往下沉,眉目口鼻間滿是水泡,嗆得無法呼吸;原以為就要窒息而死,卻不料一陣目眩迷離,水汽竟換成了風聲,一瞬間仿佛穿越了湖底,之後卻見到了雲朵,繁星,黑夜,自己竟是從夜空上往下掉,身體還被籠罩在一圈又一圈的炫眼光暈之中,光芒刺得眼睛幾乎難以張開,隻能依稀分辨出那片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山林地,簡直不可思議!
這下可好,不被淹死在湖中,從天上掉到地上,隻怕也是摔成肉醬一團,就算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山林,順著樹頂往下摔,恐怕也會給刮個血肉模糊,到時不死也殘廢了;而且也不一定會落在土地上,若給掛在樹上晾個十天半月的,遲早也給風幹了……
想不到的是,罩住自己的那團光暈,竟像一個刀槍不入的保護罩似的,將擋道的樹林統統壓倒,然後又不斷地減低下降的速度,直到自己安穩地躺在了土地上,這才放心地慢慢解體,消失開來。
毫發無傷!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萬幸……
但即使如此,那惡夢般的詭異經曆,現在回憶起來仍是心驚肉跳,渾身冷汗,四肢乏力。
想得多了,頭又開始痛。少女習慣性地撓了撓頭。
一碰到後腦邊上的頭發,不由得一怔。
那原本遠不及肩間的短發,此刻卻摸不到底。
怎麼回事……?
手在後背,活動很是受限,於是分開一縷頭發,挑到胸前細心端詳。
此時的月亮已從雲層中跳了出來,銀白的月光傾曬之下,足以讓少女仔細揣摩自己。
長發,是長發。發質極好,少女本握住長發的右手伸展開來,四根手指插入黑發之裏,順發而下,無一絲障礙,轉眼已及腰間。
掠過長發的同時,輕觸了下自己的胸部,又是一愣。
撥開長發,低頭一望,心中一驚。
兩團突起,鑲在胸前,帶著青澀的氣息,雖非特別豐滿,但也小巧玲瓏,別有一番韻味。她們披著月光,驕傲地挺立著,提醒著主人別忽視了她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