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有些深了。
本正要入夢裏仙境神遊的林馨音,被一陣沒來由的喧嘩聲催醒了過來。
睜開了沉重的眼皮,不禁眉頭緊蹙。
最近老失眠,睡個覺容易麼?這大半夜三更的,誰人在外麵吵吵嚷嚷哪?還吼得這麼過癮,開派對啊!
林馨音眼光一瞥到窗邊,猛的一醒。
窗外火光一片,幾乎映紅了半邊天!
這是在幹什麼?開篝火夜遊活動麼?還是在放火燒房子?
林馨音立馬翻身下床,跳到窗邊,
往外一望,大吃一驚。
屋外好多人!林馨音數了數,整整二十個大漢!
剛好湊五桌麻將。不過,對方一個個提刀拿搶的,半數舉著火把,人人都是凶神煞氣的樣子,怕是來者不善!
山賊?林馨音的心直撲通撲通地跳。
“怎麼……了?”淩月緣也給驚醒,一睜開眼就看到了正在窗邊驚愕中的林馨音,一陣好奇,下床湊近一看,也是一驚。
“好多人!想幹嗎?”淩月緣一陣慌張。
“不知道!情況還不清楚,我們先留……”林馨音還沒說完,淩月緣就驚呼了起來:“看!趙叔和趙姨都在外麵!我們快出去看看!”
林馨音還沒反應過來,淩月緣已經跑了出去。
“小緣……”林馨音沒辦法,想了想,帶上小刀,也跟了出去。
……
小屋外的沙地,在火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個競技場,空氣裏滿是火yao味。
場上站著兩撥人,緊張對峙著。
趙叔雙拳緊握,目光如電,傲然而立。他的右後側緊隨著趙姨,一臉沉靜。
他們的前方,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另外十九人緊跟其後。
男子麵目精爽,鷹眼緊睜,頜下一綹長須,隨風輕動,一派硬氣,威嚴不已。此時的他,正用仇恨的眼神注視著趙叔。
趙叔緊緊回盯著男子,毫無懼色。
人雖未動,兩股目光卻早已開始了激烈碰撞,拆招還招,龍爭虎鬥。
良久,男子的目光飄向了趙姨,卻是滿眼溫柔,又摻雜著幾絲悲傷。
“沁!”男子緩緩開口,顫聲道:“好久不見了。”
“嗯。”趙姨輕笑道:“快二十年了吧。”
男子看了看趙姨一身山村農婦的打扮,又望了望那破舊的小木屋,眼神滿是悲楚,又帶上了些許憐憫,說道:“沒想到你竟會住在這裏。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如你所見。”趙姨笑應道:“活得好好的,還不至於餓死。”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男子輕輕歎息道:“總是喜歡笑。”
“人生短短幾十年,老繃著臉活著有什麼意思?”趙姨又是一笑,說道:“對麼?”
男子一時無語。剛想接話,忽然注意到了從小屋跑出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仔細一看,是一男一女,模樣都很年輕,不過十六歲的樣子。
男子呆了好一會,無奈地歎道:“孩子都這麼大了。”
趙姨一愣。回頭一望,看到身後的兩人,啞然失笑,卻又對著兩人俏皮地眨了下眼。
小跑中的林馨音一聽那話,差點撲倒在地。對麵那大叔,想象力也太好了……
淩月緣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茫然。
趙姨趕緊擋在了兩人的麵前。回頭望了下兩人,目光有些指責的意味:跑出來幹什麼?
林馨音有些委屈,眼神很是無辜:不關我事啊……
淩月緣則是滿臉不解。趙姨幹嗎老眨眼睛?
場麵忽然一陣寂靜。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大漢上前,對著男子喊了一聲:“顧門主……”
男子緩過神來,回頭一個眼色讓手下退了回去。
“我找了你很久。”男子又望向趙姨,語氣有些酸楚:“幾十年了,我至今仍未婚娶,你知道麼?”
趙姨則是滿臉奇怪的神色,悠悠說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我怎會知道?”
男子愣了愣。淒然笑道:“也是,也是!哈哈!”
慘笑幾聲後,男子望向趙姨的目光,已帶上了些許狠意,愴然道:“沁……!我一得知到你的消息,立即從杭州南下,一路馬不停蹄,沒想到……你!”
“顧桑。”趙姨輕輕歎道:“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沒放下心來。”
“你讓我怎麼放得下?!”顧桑雙眼恨意漸濃,開始口不擇言:“歐陽沁……!你好歹也是名門閨秀,卻逃婚約,跟個魔教的妖徒私奔,知不知廉恥??江南歐陽家何等榮耀,卻給你辱汙了名聲!”
“即使如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跟天鷹門顧大門主有何相幹?”歐陽沁微色道:“何況,我已被逐出歐陽家門,歐陽家的聲名,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歐陽沁對著趙叔深情一望,滿眼笑意:“我現在已改了姓,姓趙。”
趙叔輕輕笑著,回望了下歐陽沁,眼神裏滿是溫情。
有一種愛,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便足夠。
顧桑雙眼圓睜,幾欲滴血,悵然道:“歐陽老爺子去年逝世了,他臨終前仍念叨著你的名字,你知道麼?”
“女兒不孝,唯有下世做牛做馬來贖罪。”歐陽沁身子顫了顫,雙眼緊閉,仰天歎道,過了一會,悲憫地對顧桑說道:“或者,你把我殺了罷!讓我現在就下去給爹爹賠罪。”
“哈!哈!哈!”顧桑淒笑幾聲,悲憤至極:“好!好!好!”目光殺向趙叔,已是雙眼噴火,兩拳緊握得“咯咯”作響,咬牙切齒說道:“趙百齡……!當年你偷盜走歐陽家的家寶-虹玉,今天你不把它交出來,我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百齡全然不懼,一字一頓說道:“我根本沒動過虹玉。再說了,我已經歸隱山林,要那東西又有何用?”
“當年你拐跑了歐陽沁,虹玉也隨之不翼而飛,你敢說跟你沒有半點關係?!”顧桑惡狠狠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既然你今天非要置我於死地,那就盡管來試試。”趙百齡擺好架勢,鬥氣開始升騰。
“顧大門主話說得好奇怪。”歐陽沁輕輕說道:“既然是歐陽家的家寶,那失蹤與否跟外人又有什麼關係?今晚站在這裏的,可有來自歐陽家的人麼?好像來的都是天正盟門下的呢。”
顧桑還沒開口,忽然背後有人大嚷道:“歐陽家本來跟天正盟就是同盟關係,而且,虹玉隱含神力,由武林正道-天正盟來保護,總比落在飄雲居之流的魔教邪道手中的好!”
顧桑回頭一望:一個猥瑣男已站了出來,正得意洋洋地感受著眾人注焦的視線;不由得皺了皺眉,剛要開口斥責,忽然又一個聲音淩空響起。
“死色狼!又是你!”
眾人一驚,目光齊刷刷地望去,原來這清脆無比的聲音是來自歐陽沁身後一個俊秀的少年。
淩月緣一見到那猥瑣男的模樣,就立馬跟肚腩對上了號,手指著他大聲嚷道:“就是你!死變態!那天晚上想侵犯小音的混蛋!對吧,小音!”順手一拉,把林馨音拖到了眾人麵前。
“我,我,我……”林馨音大寒,這種問題該怎麼回答?加上突然給擺到了前台,感覺就像燈光照耀下的窗櫃裏的展覽品一般,在幾十雙眼睛注視下,不由得一陣大窘,麵孔頓時成了熟透的番茄。
林馨音一出場,沒見過她麵貌的人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好一個九天仙女下凡間!
稍微一回神,待到理清了淩月緣話裏的意思,眾人投向肚腩的目光已滿是鄙夷:這般清秀可人的小女孩都下得了手?畜生啊!
肚腩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又再次成了眾目注焦的對象,但涵義已大不相同,急著辯白道:“我……我那天好心救了他們……他們卻把我打昏……還搶了我的馬和包裹啊!”
誰信?輿論是站在美女這邊的,尤其是嬌弱的美少女。
趙百齡大笑道:“天正盟自稱武林正道聯盟,原來門下也產淫棍邪徒啊!”
歐陽沁則隻是冷冷哼了兩個字:“無恥。”
天正盟的眾人,除了肚腩之外,皆羞之,頓覺臉上無光。
顧桑厭惡地看了看肚腩,心中暗啐一口:敗類。但是,不管如何,這顆老鼠屎仍是天正盟的人,也不好過於自貶;於是,對著肚腩沉聲說道:“滾下去。”
肚腩怏怏而退,煩悶至極。他在山中潛伏了多日,終於確認了趙百齡的行蹤,本想連夜趕回去報功,不想遇上了林馨音和淩月緣;一時起了邪念,誰知不僅沒得逞,還給搶了全副家當,結果在山裏遊蕩了好些日子,饑寒交迫,還差點給猛獸咬死;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才回到天合門。想不到的是,在這裏又遇上了煞星!簡直倒黴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