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如此黌門,如此師表(1 / 2)

雖遲來縣一中近一個月了,但金小用卻不為那已逝的一個月時光感歎。

為了方便一些金小用選擇了住校,雖張氏兄妹曾邀請金小用住在他們那兒,但畢竟還有不妥,所以金小用也就沒應邀了。

入學的第一天中午,金小用就被張勇邀到家中吃飯了。雖張家奶奶手藝甚佳,但如此叨擾也不好。在金小用的再三堅持下,張家三人也就隻得把天天邀請金小用來家吃飯的這一偉大構想擱置角落了。

時光漸走,金小用來縣一中也已有一個月光陰了,感觸頗多。可這些感觸不夠淒婉,難以抒情成一篇哀豔華麗的古文,不然金小用不一唱一詠作一賦才怪。

這縣一中雖聲名在外,常使得沒在這學校念過書的人歆慕不已,可一旦你真走進這學校細作一番考究,便知聲名這東西是虛的,信不得呀。這就好比現今之廣告,廣而告之,附麗星光,其實所廣之東西遠非所告之東西。或許,有人在現世中買櫝還珠還是明智的,這珠肯定是假的,這櫝還有可能是真的。

這縣一中的大門甚是宏偉,以至路過的人都要抬頭矚目片刻,以表達對這所重點中學的敬仰之情。這就好比金小用村的那個至今還未倒閉的養豬場,雖已現殘垣斷壁之象,但村書記的愛國之情卻愈發愈強烈,以致最後將一國旗懸於養豬場門前。此舉之用意,以金小用臆測,莫非是想變私營養豬場為國有養豬場,畢竟國企掙的都是大錢嘛。

其實,每一個學校都應該有一標誌性建築,縣一中把心血花在建大門上,實乃情有可原。畢竟建一個大門要比建一座大樓容易得多,這一點,不得不讓人佩服校長當初的明智。

說起縣一中的校長,就不得不讓人想起勳章。這校長平素喜著一身潔淨的軍裝遊蕩於校園中,尤其是軍裝上那幾排不知名的勳章,惹得許多學生好奇不已。可迫於校長的深沉,至今尚無人有膽上前谘詢一二。可機緣湊巧,校長與勳章背後的故事居然被金小用洞悉了。一日金小用在校園內拾得一枚騎士勳章,這勳章甚是古樸,一看便知是高仿。恰逢此時校長悠然逛來,金小用一看校長,便把校長和勳章連在一起了。當校長接過此枚很像騎士勳章的騎士勳章時,甚是高興,道:“這枚國光勳章是我年輕時獲得的,前些日子不慎丟失,心中甚痛,不料今日卻是被你給拾到了,真是多謝謝了。”說完,還抬起頭望著天空喃喃道:“想當年,全中國就我、蔣介石、傅作義三個能獲此殊榮呀。可史料上卻不記載我的名字,單單記載了他們兩。難道就因為老子好欺負嘛。”金小用聽了校長一席話,感慨頗深。原來世上還真有強不知以為知的人,而且這人居然還是一校之長。至此,金小用不得不承認這世道真是黃鍾毀棄,瓦釜雷鳴了。但也或許是校長不幸罹患阿爾茨海默病,以致有看到勳章就往身上配的衝動,也無需管勳章是哪國生產的了。

若說校長是一名極愛榮譽的老年癡呆症患者,那金小用的語文老師便是一位死要麵子的更年期保守派秀才了。此語文老師姓劉,名振國,自號紅樓居士。金小用其實是欣賞這位頗具孔乙已風範的老師的,也可以是講金小用愛極了國學,隻因老劉所教語文和國學也那麼一絲微末的關係,以至金小用愛屋及烏,愛上了老劉。

老劉甚愛古文,就對現今文壇很不滿意了。以致某某作家寫的某某小說在他眼中的熱度還沒有他一泡尿的熱度高。本來他打算花十年心血寫一本與《紅樓夢》分庭抗禮的《青樓夢》,可磨蹭了幾年,也隻有可憐自己沒柳永命好,沒羈留在青樓中的切身體驗,因而惆悵不已,最終也隻得廢筆作罷了。

出書是有難度的,可看書卻是輕而易舉的。於是,老劉決定改道而行,開始苦心孤詣地研究起《紅樓夢》,並雅興大發,自號紅樓居士。若當初程偉元和高鶚在整理出版《紅樓夢》時,一時憶往昔崢嶸歲月,想起他們多年前留在青樓中的小紅、小翠抑或是小蘭,不禁錯筆將紅樓寫成青樓,那老劉現在豈不是要自號青樓常客了,此雅號一出,老劉的糟糠之妻不讓他跪三個月搓衣板才怪。

嗟乎!金小用曾感歎在這個逐漸扭曲的世界上已無人敢講真話了,可老劉的出現,無疑讓金小用又相信了這個世上還是有幾個仗義執言的人。老劉曾自詡自己才華橫溢,可奈何世道艱辛,自己這個本該站在聯合國秘書長位置上的人,居然輾轉流落到這個全國不知排名第幾的縣重點中學當起了教書匠。且不論其他方麵,就工資這一小小方麵,就足以能氣死人。老劉感歎道:“我怎麼講也是一本學校畢業的,你們要知道,我那個時代,考一本比現在考公務員還難。可現在,你們看看,我這個高級教師的工資居然這麼低,簡直可以讓混在市一中的同儕們鳥瞰了。難道他們那些教語文的高級教師肚子裏的墨水就真比我這個高級教師肚子裏的墨水多嗎,就算多,又有我肚子裏的墨水質量好嗎?”還有,老劉對校長甚為不滿,每每在大談特談古文時,滿腹悲愴之情便情不自禁地流露,一流露便想找一個居高位而無所作為的小人來泄憤,當然,這小人非校長莫屬。你想一想,當一個失意的國學大師和一個狡詐無比的小人校長在一起比較時,做觀眾的,肯定噙著淚花為一代國學大師鳴不平,隻差一時激憤衝到校長辦公室裏將校長拉出來刮幹淨掛在國旗上示眾了。雖老劉這調嘴學舌之作風有失一代國學大師之體統,但如今之世道,你不厚著臉皮吹噓一下自己,那麼等你齎誌而歿後,連半個花圈都未必收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