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要是沒有那個八歲大的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他大概在一歲時就死了吧。要麼被人烤了吃,要麼被人撥了皮穿在身上。現在那個小姑娘莫名其妙的丟下他被埋進了土堆裏,邵青雲就覺得他的心好像也死了。
可是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這些年來老邵家的日子並不好過,且不說邵青雲再沒見過雨兒穿粉色的棉袍子,就是那隻兩人都很在乎的玉鐲子都沒拿回來。
邵青雲趁著夜色下了山。
老大夫家裏仍是濃濃的草藥氣味。邵青雲皺著鼻子在屋子裏翻找。狐狸爪子不好行動,木盒子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榻上的老大夫翻了個身眼看就要醒過來。
這鐲子不光是邵家的父女兩個當寶,老大夫也是當寶一樣的藏起來。若是被他發現有人來偷,定是不會要自己好活的。
銀色的月光下狐狸的指甲泛著冷冷的光,邵青雲的爪子已經抵上了老大夫的脖子。他雖然是隻畜生,但這麼多年來,吃的其實都是死肉。他還從未獵殺過任何活物。
邵青雲隻覺得自己的爪尖都在打顫。
門外忽然白光大盛,邵青雲的爪子卻是無論無何都壓不下去了。
回頭看了一眼,懊惱的將爪子收起,叼起地上的盒子他便噌地竄了出去。
院子裏站的男人當真是絕美無雙。
狹長的狐狸眼仿若盛著漫天星光,顧盼流轉,眉目含春。左眼尾的一顆紅痣泛著妖異的色澤。他薄唇緊抿,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涼薄。
他長發未束,夜風裏那銀白色的宛如綢緞般的發在空中胡亂的舞著。
這人,似仙似妖。
邵青雲在小屋的門口擺好了攻擊的姿勢,與院子中央的男人對視。
“你剛才在做什麼?”男人率先開了腔,清越的嗓音宛如珠玉落盤,與他妖異的外表極為不搭。
他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輕輕唔了一聲,低低的輕笑在夜風裏蕩漾開,“忘記了你這隻小狐狸還不會說話。”
“看你也是傷心人,與我喝一杯吧。”男人低著頭望向他,寬大的白袍子在風裏獵獵作響,他嘴角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眸子裏盛的是邵青雲當時仍看不懂的東西。
直到很多年後他再次碰上雨兒時,才明白那一夜那人的眸子裏,是濃的化不開的絕望。
夜風那樣大,男人的白袍在空中翻出繁雜絢麗的花樣,邵青雲也不知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拚了命的追著那從樹尖上掠過的人影。
不知名的鳥叫聲在夜裏顯得淒涼而孤寂,樹枝在月光的映照下在山路間投射出詭異的陰影,邵青雲仰頭追著那絕美的人影,奮不顧身的跑向山頂。
腦海裏閃過荒草地上那孤零零的兩個墳堆。
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就流了下來。
眼眶下的白毛濕漉漉的,邵青雲隻覺得眼睛酸的一塌糊塗。淚光氤氳下那白色的人影都像是圈了一圈光暈,他看到那妖異到宛如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人頓了不顧一切朝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