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關切,眉宇間似是有千言萬語。
這樣的神態,她從小到大已經見過了無數遍,哪怕閉上眼睛,都能在腦海中不差分毫地勾勒出來。
隻可惜……
雲祉垂下眼眸,麵無表情地跟著秀女踏入殿內。
殿內隱隱有攀談聲傳來,眾人跪拜、起立,然後垂首恭聽。
“陛下,這便是今年的落選秀女了。隻因陛下勤於政事,今年隻略選了一些良家子。剩下的秀女雖未中選,但不缺名門閨女,配征北將軍也是使得的。”
當今在位十年,正是年富力強、大權在握的時候,言語間盡是坐擁天下的霸氣:“梓童所言極是,裴愛卿,在場的秀女你隨意挑選,選中了哪個,朕給你賜婚。”
“承蒙陛下、皇後垂愛,末將曾立誓,突厥不滅誓不成家。如今突厥大敗,死而未僵,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請陛下降旨,讓末將北上殲滅外敵。”
“不必,連年征戰太過勞民傷財,滅突厥並不急於一時。裴愛卿,你常年戍邊在外,也該留守京都,承歡膝下了。”泰安帝叩了叩禦案,聲音和煦道:“這也是你爹武安侯的意思。”
殿內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是君臣家常,雲祉卻察覺到暗潮湧動,呼吸越發輕淺了。
很快,皇後的輕笑打破了一室的死寂:“裴將軍不願成親,難道有中意的淑女不成?將軍但說無妨。”
裴行慎下意識地搓了搓虎口已經淡去的咬痕,垂下了眼瞼:“並無。”
“既然如此,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今日朕便為你賜婚。”
皇帝輕笑,隨手翻動著秀女冊子,指尖在一個名字前頓了頓,微微蹙起了眉頭。
皇後眉心一跳,立馬給皇帝解惑:“陛下忘記了?前幾日殿選,禮部侍郎之女雲氏落水感染了風寒,報了病退的。”
裴行慎冷峻的麵容忽然有了一絲波動,目光不經意地朝旁邊的秀女掃去,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皇帝並未發現他的異常,聲音已經有些不悅:“緣何落水?皇後可曾查明緣由?”
皇後連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此事罪在臣妾。臣妾掌宮不力,讓雲氏女醉酒落水,幸得宮人救助及時才幸免於難,還請陛下責罰。”
至於酒從何來,她隻字不提。
啪。
是秀女冊子放在案桌上的聲音,明明再尋常不過了,卻讓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連呼氣都變得輕淺了。
“雲氏女何在?”
冷漠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驟然響起,秀女們嚇得臉色發白,卻又在用餘光偷瞄著某人的反應。
雲祉萬萬沒想到有此變故,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慢了半拍才從隊末出列:“臣女叩見陛下、皇後娘娘,請陛下娘娘聖安。”
隨著皇上的龍威愈重,哪怕是前朝重臣,在奏對時都難免失態。
而此女聲音不疾不徐,未見慌亂和緊張,在此情此景之下,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裴行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覺間,那天晚上冷靜睿智的女子似乎與她重合了。
“雲氏,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