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未來的某一天,兩個人能走到離婚這一步,大米就感到天塌了,地陷了,自己沒法活人了!自己在這個世上存活的唯一理由,就不存在了!
怎麼有臉活下去呢?
在娘身邊的時候,大米怎麼做也做不到許惠蓮心裏去。雖說是大米的娘,可許惠蓮對大米是百般挑剔萬般指責。要說大米不在乎娘對自己的態度,那是假的。有時候大米就想,連自己的娘都對自己不滿意,還有誰會對自己滿意呢?許惠蓮經常指責大米,這也不好那也不行,前也不是後也不對。她訓了大米,大米還得主動跟她說話,可不敢不理她,不理她她更生氣,生了氣罵大米罵得更厲害;可是大米好不容易挪到她跟前,主動叫聲“娘”,想跟她說話,她又不搭理大米,生生把個大米晾在一邊。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全身上下淨不是,搞得大米的自卑心理有一段時間噌噌攀爬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幸虧大米有著一股子傻樂觀勁兒,這股勁頭使得她像孫悟空一樣,一邊高呼著“我不死——我不死——”一邊拚力抗爭著逃離地府、直衝雲霄……
後來上了學,經過嚴加管教死力打壓這種家庭教育方式培養出來的優良成果——大米,在與人相處時更是時時處處顯示出了這種嚴苛教育的致命弱點:別人主動挑釁找茬生事兒,她雖然心裏憋屈得狠,但不是叫人欺負狠了,她基本不敢吱聲,總想委曲求全,但卻次次難得周全,倒是那個找茬的人嚐到了甜頭,瞅準了時機就再次下手、再再次下手!不敢還擊、深陷人際交往劣勢的大米多少次憋屈地想直接撞牆上算了,也強過被人折騰得半死!她那麼在乎別人的看法,那麼在意別人的評價,那麼想得到大家夥兒的認同,可現實給予她的,是毫不留情地一次次痛擊,那種不被人認同、備受打擊的滋味兒,太折磨人了。
無論承認與否,國人都特別注重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特別在意別人,尤其是大家夥兒的評價。這個人人緣兒好,他(尤其是她)就活得有麵子,也自信許多;這個人人緣兒差,她就活得狼狽不堪,灰頭土腦,顏麵無光。作為正宗中國人中的一小員,大米當然也不例外,她在人際交往中處處遭受冷眼、處處碰壁受挫這一點,讓她感到深深的羞辱,無比的自卑。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人處事的技巧雖然不高,但她在與人交往時,從來不抱著一點使奸耍壞的惡念去交往,而是事事處處與人交好、與人為善,但結果大都非她所願。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太無能、太不中用,是一個像孔乙己那樣的可憐的多餘人,還是排擠打擊她的那些人太壞了?
大學時,大米想去買方便麵,室友小許給了大米兩包方便麵的錢,讓大米給自己捎兩包某某牌某某味的方便麵。傻大米有一個特征,隻要別人有求於自己,她頓時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光榮,多有麵子了,寧可自己的事兒不辦,也得把別人托付給自己的事兒辦好了!她興高采烈跑到校內小賣部,卻發現小許同學要的那種方便麵的價格,要比小許說的價格貴出好幾毛錢。當時的好幾毛錢,相當於現在的好幾塊唻,對大米這樣窮家小戶出身的女子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呢。(大米上大學時,學校每月發的生活費是四五十元,飯票二十多斤。)想了想,大米主動給小許倒貼了幾毛錢,買了她願意吃的那種方便麵,回來後大米一聲沒吭。幾天後,小許不知從誰嘴巴裏得知了方便麵漲價的消息,馬上問大米:“我當時給你的錢不夠?你給我使上了好幾毛?”大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想不到小許無比驚詫又無比蔑視地問:“啊吆~那你是個傻子?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