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捕捉到於曉梅話語中的信息，華自芳大喜！從眼前這個學生吞吞吐吐的回答中，他焉能聽不出是說“陶大米學習不好，而且很不好”的意思？
陶大米要是學習很好的話，他就灰了一半的心，泄了一半的氣。因為到時她考上大學，撲棱著翅膀飛了，廣闊天地任她行了，她的眼界自然就寬了，各方麵供選擇的機會就大得多了，關鍵是比他強的男士焉能遇不上一個？到時他華自芳娶她的可能性，幾乎是個零，不，就是個零！
而現在隻要陶大米學習不好，他就還有接近她、娶她的機會，很大的機會。她隻要考不上大學，還是農村戶口，就沒有大撲棱頭，哪怕她下了學也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找個私營廠子去做沒有什麼保障的臨時工。二，回家當沒有什麼保障的農民，累死累活下地幹活兒。不出意外的話，怎麼也跑不出雙河縣這一畝二分地去，到時，有公職、領固定工資、退休後有保障、捧著鐵飯碗的自己，娶她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要知道，多少農村戶口的女人，夢寐以求能找到個吃公家糧的國家幹部啊，教師再不濟不也算是低級國家幹部嘛，也強過農民和臨時工好多呀。到時，自己還怕娶不到她？……
華自芳越想越美，喜不自勝了！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接著就咧大了嘴巴，他無聲地、美滋滋笑起來了。
人的感情就是這麼荒謬和奇妙，才一麵而已，神一般的華自芳就給未來打了長遠的譜兒，做了長遠的規劃了。
初次相見，一見成癡，一念成魔，致使情路坎坷。
華自芳不知道，他愛的，絕不是眼前這個人，而是他的一種感覺，一份執念。真正的愛，是發自內心地尊重她，不自覺滋生出想要保護她不受傷害的衝動。而華自芳現在，卻隻想盲目而自私地得到她，衝動又任性地擁有她，就像得到、擁有某個物件一樣地“霸住”她。
至於陶大米怎麼想，陶大米能否喜歡他，幾乎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憐的華自芳，如果他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這個女人，幾乎擁有革命先烈們愈挫愈勇、不屈不撓、寧折不彎、玉碎瓦全般的剛硬“特質”，他是不是就會早早打消對她的想法呢？
華自芳更不知道的是，他方才喜不自勝的樣子早落入陶大米的眼底了！
大米有時感覺遲鈍，有時又很敏感。華自芳剛才的表現對她的刺激有點大，出於女孩子保護自己的本能和與生俱來的防備心，她就更警覺了。從華自芳拐彎抹角向於曉梅打聽自己時，她就支棱起耳朵、流轉起眼珠捕捉那邊的信息。後來看到華自芳因為她學習不好，竟然喜不自勝了，大米對他的惡感，不自覺又添了幾分。
正在上高一的她雖然不能完全明白那個人為什麼一聽到她學習不好，就興奮成那樣了，可是她心裏卻也能多少猜著幾分，更隱隱覺得不妙：到底是為著什麼事情，自己學習不好這一點，能讓一個素昧平生、剛剛才有一麵之緣的人，不，那個“色迷迷的鬼”，高興成那樣？真是不像話！有句話怎麼說的？把自己的幸FJ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說的就是這樣自私無聊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句話：愛就是自私的。再補充一句，不管是真愛還是假愛。
如果角色互換，陶大米是華自芳，“陶大米男士”會怎麼做呢？答案是，身為公職的男教師“陶大米”真心喜歡上了女學生“華自芳”，然後，看明白了她的追求後，他沒有因為一己之私阻撓她學習，反而盡自己所能來關心她、幫助她、指導她、督促她。在她不會做題時，他是師，給她講解難題；當她麵對女孩子間細細碎碎、亂七八糟的矛盾糾紛時，他是友，挺身而出幫她排解疏導，給她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給她心靈上的溫暖和慰藉。在這冷漠的世間，她從他那裏汲取溫暖的動力；在荒蕪的情感沙漠，他給她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洲；無邊的暗夜裏，他願做天邊的星子，給她帶來光明和希望……
最後，她撲撲翅膀要飛了，回過頭來不舍地望向他，他微微地笑著，其實眼裏噙著淚，心裏滴著血，衝她擺手：“飛吧，我很好，你也保重……”
如果她能有更好的未來，自己為什麼非要折斷她的翅膀？啊，一切隨緣，順其自然好了……
可是，真實的華自芳不是單純浪漫的陶大米，他就是華自芳，他是明智的，現實的。他給陶大米的所謂的“愛”，當然也是明智又現實的。正因為他太明智、太現實了，所以，陶大米才不配、更不願得到他所謂的“愛”。
如果說謠言止於智者，那麼，真愛更是止於智者。不止止於智者，它更止於現實。
在明智而現實的華自芳看來，陶大米的想象簡直是一派胡言，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