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覺受製於人的華自芳一氣之下,沒立即給大米調位,一直抻了大米好幾天。把總是沉不住氣的陶大米急得,還以為舅舅沒給他說呢,心裏邊又遭老罪了。
可見,當你不能左右別人的時候,你可得學會一定要沉住了氣,千萬別急躁冒進,否則不僅於事無補,更是對自己的一種精神磋磨。
後來找個機會,他百般不情願地給大米調了位子。
大米不管調到哪裏,隻要能讓她看到黑板,別耽誤了學習就行。拖書帶本往前去的時候,陶大米腦子裏忽然蹦出一句話來:Ade,我的蟋蟀們!Ade,我的覆盆子們和木蓮們!Ade,教室最後排的同學們和位置們!Ade,人生裏的華自芳們!……
終於調了位了,兩個人的關係更僵了許多。
華自芳在心裏把陶大米美化得太離譜了,他一心希望大米親自去找他,然後她用大方、得體、溫柔、圓融的種種“仙女級”表現,獲得他發自肺腑的真誠幫助,哪怕最後大米拒絕了自己的這份愛意,兩個也能保持自然純正的師生情誼,這樣多好?但是陶大米的人生修為,哪裏修煉到這麼高的級別了?她隻是最普通平凡的一個煙火女子,除了與生俱來加後天修煉的凡、俗、庸獨門秘籍,哪還能指望她用高大上的上乘手法來解決猝不及防到來的種種磨折困擾?
大米不去找華自芳當麵提要求的做法,是很明智的。她知道自己寧折不彎的倔脾氣,也多少看出了華自芳的自負專斷,所以她不敢去。她深怕自己去了之後,一個不小心,師生兩個再言語衝突打將起來,更激化了矛盾。
假如大米去找華自芳提要求,會發生怎樣的情況呢?在大米豐富的想象中,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一般來講,真實的情景差不多會是這樣的:
趁著辦公室有其他老師在,大米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走了進去。想到即將站在“明擺著熊了自己”的華自芳跟前,還要低著頭、陪著笑,老老實實求他給自己調位,真比殺了她還難受!可是沒有辦法,再不情願她也站到了他麵前。
陶大米低著頭,其實不想低頭也不行,華自芳在那坐著呢,不低頭沒法進一步交流。
低著頭的陶大米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很想笑一笑,可是硬擠出來的那一點兒笑,比哭都難看。陶大米似哭非笑地對華自芳說:“我想調調位!”聲音冰冷、生硬、幹澀。
華自芳不愛聽了,心想:會說話嗎,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話,還要我這個班主任幹什麼。看大米繃著一張冷臉,本來還想緩和一下氣氛的他也沉下臉來了:“為什麼想調位?!”聲音不自覺帶了三分不悅。
聽他明知故問,大米更反感了:“在後邊看不清黑板!”
“看不清黑板的有很多,都像你似的給老師提要求的話,我調得過來嗎?!一點兒也沒有大局意識,光想著你自己!都像你這個樣子,班級工作還怎麼幹?!”
眼看調位接著就變成了一場夢,脾氣暴躁、沒有抻頭的陶大米火了,她一把把偽淑女的麵紗撕巴下來,怒目圓睜、齜牙咧嘴、不管不顧吆喝出來了:“我考了個第二名,你為什麼把我攆後邊去了?!”
華自芳更火了,厲聲訓斥道:“誰規定的考得好就非得在前邊不能上後邊?考得好有多了不起?!考得好就得讓所有人都讓著你、順著你、看你的臉色行事?!考得好你就能給人甩冷臉子?!”
在十六七歲的陶大米的想象中,華自芳的這些語言表達和吵架風格何其熟悉,難道不正是若幹年後老木的翻本嗎?
本來身處弱勢的陶大米又深陷劣勢,她又氣又急又怕,語無倫次了:“你你你不講理!你你你你你欺負我!”
不講理的華自芳一拍桌子:“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話不投機半句多,沒說上幾句,形勢就急轉直下並急劇惡化,老師沒有個老師範兒,學生沒有個學生樣兒,兩個皆斯文掃地,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陶大米蹦著高跺著腳,摔門而去!……
兩個的關係從此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華自芳看到陶大米就反胃,陶大米看到華自芳就惡心,兩個基本上反目為仇,在彼此的人生之旅中,都深深鐫刻下了一段化玉帛為幹戈的失敗印記!
…………
說到底,陶大米還是不想她和華自芳最後演繹成這番狼狽的樣子,雖然不能預知和掌控未來,但是她下意識地希望並祈求著,自己一心向學,別無所想,時日一長,華自芳自然就覺著她木頭人一般無趣,很快就會對她沒了好感,轉身去追求真正適合自己的幸福去了。
比自己強得多的人自然不知道有多少多,遠了不說,隻身邊一個白曉荷就出塵脫俗,白衣勝雪,仿若下凡仙子之姿,神采氣度勝卻庸脂俗粉無數。滿身煙火氣的庸脂俗粉末流人物兼土老帽代表人物陶大米往她身邊一站,頓時被她比得粗陋不堪,自覺晦暗無光。連她一個小女子都很欣賞小白的風采神韻,何況男士?不過一轉念,也許華自芳也是自慚形穢,不敢對仙子有非分之想吧?或者是他的認知出了問題,不愛仙姿愛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