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雖然一時卡了殼,但她講道理講不過人家,舉例為證還是蠻會的。事實勝於雄辯嘛。
姊妹倆正當年少,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尤其是大米,老是不肯服軟退讓,次次非得強勢地壓過小米去。這一次看到事關妹妹的終身幸福,更不能含糊了事了,於是全力以赴,務要讓小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例一:一個很精明的鄉村女老師,注意,公職,為了進城,竟然嫁了個弱智的丈夫!她的公公是縣府裏有點兒實權的大官,也接著把她辦進城裏去了,但天天對著那個連話也說不明白,智力頂多是五六歲小朋友的那個“丈夫”,她能過得幸福嗎?這樣的事兒咱連想都不敢想啊,聽說她現在出來進去開著高級小轎車,房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塊(當地把量詞“套”也稱作“塊”,一套房也可稱作一塊房),但她真地就能快樂?
舉例子是為了說服小米,讓她以後千萬別見樣學樣,也跟著這些勢利女的去做傻事的,誰想說著說著,對麵的陶小米沒見什麼動靜,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笑吟吟,風輕雲淡般權當聽笑話,陶大米卻氣憤難耐了:“換了我,寧肯自殺也不嫁他!”
小米嚇了一跳,不笑了,她最煩大米動不動就好幾個鼻孔眼出氣了:“真是的,為了別人家的事,值當的你生這麼大的氣?快別胡說八道了,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唻,再說了,這個女的做的也沒什麼不對,起碼她真進城了,還過上了好日子……”
小米心想:反正這個女的調進城裏了,等到她公公退了休、說了不算的時候,還不是她說了算?憑什麼非得在這一根傻瓜繩上吊死?
她當然不敢說出來,不然那個直乎乎的實心眼子陶大米,接著就能呆住,倆眼珠子一瞪老大,然後能背著書上的無用東西,活活把她酸死。唉,真是學耶巴了,自己虧是老早不上學了,要不然陶家這就得出兩個耶巴閨女呀。大米也是,沒有那個腦力還非得上學,把娘給氣的,她回家一趟就罵她幾回,嫌她不疼惜爹娘,非得讓爹娘累死累活供應她上學,光想著以後自己享受,不管老的死活,痛罵她就是自私,自私得狠了!自從大米使著強非得上學後,娘就不給她個好臉兒了……換了我,老早不稀上了,還用吃那個閑氣了?真是的,上學有什麼好……
忽然聽到眼前心情逐漸平複下去的大米又繼續舉了下去:
還有一個,也是公辦女教師,為了調進城區,和城裏一個說不上有多醜的男的結婚了,到現在,懷孕都七八個月了,挺著個大肚肚。大米和同學出來溜達時,見了她好幾次,有一次還不小心撞見了那個男的。天呐,真是矮粗黑醜,四樣俱全、一樣不缺呀,一旦不小心和這個高挑漂亮的女的站到一起,簡直就能把人……唉,沒法形容了!叫人不忍目視呀。這這這,也太不正常了!
有一次大米和這女的擦肩而過,聽旁邊兩個小腳老太太議論了:“這個閨女多俊哪,怎麼就看中了那麼個男的了你說說,兩個真是不般配!權當是嫦娥跟了豬八戒了,嘖嘖嘖,現在的小年輕真是嚇人,為了進城什麼也不管了,什麼事兒都能做出來!哎吆兩個站到一堆去,咱這些老婆子都不敢看,怪瘮人……”
大米舉這兩個例子的目的,無非是想讓小米知道,以後可千萬別為了進城,做出讓自己終生後悔的事來。
但是站在小米的角度,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人家兩個女的還都是公職唻,為了進城都能豁出去嫁弱智、嫁豬八戒,她陶小米農村戶口,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為了能嫁個城裏人,然後自己如願變成個城裏人,她小米當然也能豁出去了。當然了,也不能胡亂往外豁,無非就是多打扮打扮自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就不信城裏的金龜婿不上鉤……
能嫁個城裏人的渴望讓小米越來越愛打扮了。本來嘛,也正是個春心萌動、特愛打扮的年紀。不過,這一點對她那個書呆子姐姐陶大米並不適合。
小米說不上有多反感大米,但是要讓她過上一天陶大米現在過的苦行僧生活,她就能嚇暈過去。穿,穿的跟叫花子似的;吃,吃的跟豬食似的;住,住的跟狗窩似的。雖然她吃的住的也不怎麼樣,但她好歹月月領工資,基本上屈不著自己。
領了工資不得多少拿一些回家孝敬孝敬姥姥姥爺還有累巴巴的爹娘,勻一點幫幫姐弟?那怎麼行?我們小米自己還不夠花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