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文質彬彬 然後君子(1 / 3)

菩提就在滾滾紅塵中,法雨禪風就在大自然中,隻能自己感受,自己參悟。

內涵與外在的統一,內容與形式的統一,才是我們應該努力達到的氣質,或者說是境界。大禪師們都是這樣的人物,一見之下,令人肅然起敬。修禪如此,為人如此,為文也如此。

有學者把禪宗分為三個時代,“純禪時代”、“禪機時代”和“狂禪時代”。似乎不大妥當。禪宗初期,菩提達摩至六祖,“禪”初到中國,還未與本土的儒道融彙,成為完全屬於中國的“禪宗”,創業維艱,以佛理為依據,自然而淳樸。至於後來,依佛說禪、禪機話頭、狂禪野狐禪,各個時期都有,很難一刀切,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隻不過這樣的劃分,倒也有利於我們了解禪宗,所以不妨以假名戲論借用一下。

禪宗從初祖菩提達摩到六祖慧能,約190年左右。在禪宗史上,被稱作“純禪時代”。

這個時期的宗師們,對弟子每有所問,都能耐心的正麵回答。即使啟發式的回答,也必然圍繞所問,予以誘導。如達摩答梁武帝“廓然無聖”、“並無功德”,回答二祖慧可(神光)“將心來,吾與汝安”等。都有佛典依據,決不會“語不該典”,沒有出處,更不會答非所問。梁武帝癡迷不悟,怪不得達摩。慧可一聽便悟出“覓心了不可得”。

五祖弘忍傳法六祖前,給慧能詳細講解《金剛經》,令慧能當下徹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才正式傳授衣缽。

六祖慧能在大庾嶺上對惠明說:“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十五年後在法性寺對爭論“風動幡動”的僧人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但有所說,全都直指人心。後來給弟子們說法,也都如此。

千說萬說,隻在心地佛理。可用唐初梵誌的一首詩偈概括。

照麵不用鏡,布施不用財。

端坐念真相,此便是如來。

心照、法施、法相、如來,雖不說破,但總不離心佛說法。所說皆有出處。

六祖以後,他的弟子們各自住山弘法。這一代弟子都熟讀佛典,直到得高師指點而頓悟,才明心見性。再傳弟子,也大都如此。

大約正因一得高師點撥,便能頓悟般若。或是頓悟後,發現過去讀那麼多的經典,實在多餘,是走了彎路。

所以後來的弟子們便有了誤解,認為佛典讀多了,糾纏於佛說法說無濟於事,於頓悟無益。“直指人心”、“即心即佛”聽多了,便從執著於“佛說”、“法說”,轉而執著於“直指人心”“即心即佛”。在教學上不再由係統讀經起步,而是直奔“頓悟”了。

而那些大德高僧,又因弟子們整天執著於“佛說”“法說”,陷入字麵概念裏,從而忘了或不可能在“明心見性”上真參實修,所以就采取了另一極端的方法,“嗬佛罵祖”,否定經典。

如此一來,禪宗就失去了賴以存在的基礎——佛學。至少,是不那麼緊密了。

讀了許許多多的經典,隻在概念裏轉圈子,一旦徹悟自性,自然而然會覺得,過去“依法”“依佛”簡直是“夢幻佛事一場。”這種心理上的轉變,不難理解。但若無前期的“夢幻佛事一場”,又豈能有後來的恍然大悟?

就像一個文學大家,回首小時候所學所寫,會覺得太淺顯太幼稚。可認真想想,若無從前的淺顯幼稚,又何來日後的高深成熟?沙灘上不能建高樓大廈,這本應該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盡管悟前是“夢幻佛事一場”,但那場“夢幻佛事”卻是繞不過去的場次。

北宋後,禪門再無宗師出現,與不讀經典是分不開的。

南嶽懷讓是慧能大弟子,馬祖道一是懷讓弟子,丹霞天然又是馬祖的弟子。他們三個人的教學傳承,很清晰地反映了這一變化過程,也很典型。

懷讓初參慧能,慧能問:“何處來?”

懷讓答:“嵩山。”

慧能又問:“恁麼物?恁麼來?”是什麼?什麼來了?懷讓回答不出。慧能不再問。

懷讓在慧能身邊八年後,有一天對慧能說:“某甲有個會處。”對你那年問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了。慧能就讓他說。懷讓說:“說似一物即不中。”說它是什麼都不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