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嘴苦笑著,本想說些啥,可雙唇凍僵了一般,隻是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正在僵持著,女人領著一個白發蒼蒼的高個男人進了院子。
男人進門後,嗬斥老太太:“老婆子你別胡來,快把手裏的菜刀放下!放下!給我放下!”
老太太說:“我怎麼就胡來了?”
“不胡來你拿刀對著孩子幹嘛?”
老太太口氣輕鬆下來,說:“這不,孩子回來了嘛,我殺雞給他吃。”
我這才鬆了口氣,尿意隨之也沒了。
兒媳婦問:“娘,你真要殺雞?”
老太太說:“嗯,是要殺雞,那隻蘆花大公雞呢?”
兒媳婦四下裏掃視了一圈,指了指草垛後麵,說:“那不……那不……在那兒呢。”
老太太單手提刀走了過去,彎腰翹屁股,嘴裏嘰嘰咕咕念叨著啥,伸手去捉那隻蘆花公雞。
那隻公雞真就像中了魔法一般,高昂的頭突然耷拉下來,瑟瑟抖成一團,任由老太太捉到了手中。
老太太一手握著菜刀,一手攥住雞翅子,威風凜凜返回到我跟前。
我蒙頭蒙腦,呆呆地看著。
老太太把蘆花大公雞高高舉起來,對著西邊天上五彩的晚霞搖了搖,然後閉上眼睛,幹癟的嘴唇裏念念有詞。
那隻公雞居然昂首引頸,打了一聲高亢的長鳴。
老太太右手舉起,飛刀而向,隻聽嗖一聲,紅冠雞頭啪嗒落地,咕嚕嚕滾到了我腳下。
我低頭一看,那雞眼圓睜,深仇大恨地瞪著我。
雞呀雞呀,無辜的雞,你可別忌恨我呀,你的死與我無關……我在心裏念叨著。
再看那老太太,已經倒提著雞爪,圍著我轉起了圈,被快刀橫切開的雞脖子就像一根空心的肉管子,咕嘟嘟往外噴著熱血,在我身邊畫了一個不算規整的圓圈。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戧得我直想吐。
我強忍著抬起頭來,剛才還是五彩晚霞映照下的天幕,瞬間變成了一片血紅色,在紅色背後,已經有了依稀的星星在乏力地眨動著眼睛。
“孩子,你走出來,走出那個圈子來。”老太太手中提著還在抽搐的雞,對我說。
我懵懵懂懂望著她,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老太太說:“你從那個圈裏走出來,咱一塊進屋歇著去。”
哦,原來她用的是巫術,如果我是鬼,就走不出那個圈子,是人的話,那就可以直接進屋了。
我心裏竊笑著,奶奶喲奶奶,你這也太小兒科了吧,不就是一點點雞血嘛,就能圈住鬼魅了?真要是管事的話,鬼就沒啥可怕的了,隻要隨手提著一桶雞血,走進閻羅殿都無傷大雅。
見我踏踏實實走了出來,老太太臉上有了笑意,把死雞遞給了兒媳婦,說:“趕緊褪了毛,拾掇幹淨了,熬一鍋雞湯給我孫子補一補。”
女人接過去,一臉驚喜望著我,說:“兒呀,兒呀,你跟爺爺奶奶說說話,我去忙了。”
我點點頭,應一聲:“嗯,你忙去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