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講起了傷心往事,她是想讓我知道自己死去的過程。
我在心裏揣摩著,她告訴我這些的目的,無非是在懺悔,是想證明她的無辜,懇求我的寬恕。至於想以此來驗證我的正身,那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因為即使我百分百是她的親生兒子,也不會記得那一切,對於一個剛剛從娘胎裏落到地上的嬰兒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記憶。
爺爺插話說:“翠蘭,你別再提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就當是這孩子剛剛來投胎算了。”
看來爺爺是個開明之人,我舉起杯,人模狗樣的敬他一杯酒。
爺爺喝幹了杯中酒,捋著花白的胡子,點頭誇讚道:“看看,這孩子還真是不一般,沒白跟了那個高人,仙風道骨不說,見識確實不老少,才這麼小,連敬酒的姿勢都有板有眼,不孬,真的不孬。”
奶奶一邊用豁牙嚼著雞肉,一邊暗中打量著我。
喝過三杯酒後,我就把酒杯推到了一邊,跟爺爺說我不能再喝了。
爺爺以商量的口氣對我說:“孫子,大孫子,再陪爺爺喝一杯吧,爺爺今兒高興。”
奶奶也跟著說:“是啊,自打你出事之後,你爺爺整天愁眉不展的,你知道為啥?那是因為狼山峪老柴家本來就是三輩單傳,到了你們這一輩,隻剩了你妹妹一個閨女,還以為真就絕戶了呢,做夢都想不到你又回了家,這下好了,可以為老柴家延續香火了。”
爺爺笑盈盈望著我,說:“對了,記得在你出生的那天,我就給你取了大號的,叫什麼來著,老婆子你還記得嗎?”
老太太說:“看看……看看……你又喝迷糊了吧,平日裏還經常掛在嘴邊呢,不是叫……叫柴達木嘛。”
“對……對……是叫柴達木,當時你說這孩子命裏多水,咱們姓柴,再加一個木,水滋木,木發芽,準能長成參天大樹。”爺爺說到這兒,眼圈紅紅地盯著我,問,“孩子,你喜歡這名字嗎?”
原來隻知道我叫毛孩,這一下子有了一個新名字,卻不太適應,就隨意點了點頭。
爺爺說:“你要是不習慣,我就重新給你取一個,你看怎麼樣?”
我搖搖頭,說:“隨你們怎麼喊我都成。”
“那好,我喊一下,你聽聽順不順耳朵。”爺爺喝一口酒,衝著我有模有樣的喊了一聲,“柴達木!”
我雖然覺得不怎麼順耳,但還是點點頭,應了一聲。
一個單音“哎”字剛出口,我耳朵裏竟出現了無數個回音——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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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身邊的爺爺、奶奶和娘,他們都在看著我笑,好像壓根兒就沒有聽到另一個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