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
臨時搭建的簡易防洪堤比不得鋼筋混凝土的政府工程，村民們心中的希望隨著缺口越來越大而逐漸消失，剛剛還充滿激情的臉龐頓時木然。
洪水衝開缺口，衝進人群，雨天地滑，不少人跌倒，幾十號人東倒西歪亂作一團。
張小竹心裏一陣淒然，看來自己還是想得過於簡單，人力在大自然麵前如同螻蟻般羸弱，唯一可以鬆一口氣的是村民都已經撤離。
他與張明軍對視一眼，馬上鎮定下來，爬到一塊大石頭上振臂高呼：“大家趕緊後退，洪水無情，保證安全。”
眼見著彩雲河水洶湧而來，當過兵的李河麵色鐵青，執拗地說：“我是當兵的，士兵就要保家衛國，我再抵擋一陣子。”
他說著就扛著兩個沙包跳下水中，肩頭頂著沙包迎洪水而上。
在場所有人都動容了，沒想到平時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的李河竟不顧自己生命危險挺難而上，一些人也暗暗搖頭，洪水滔滔，以命相搏實在不理智。
張明軍急的跺腳，他朝李河喊道：“你個二愣子，當兵腦子當傻了嗎？這凶猛洪水你怎麼擋得住？小竹，趕緊把他拉上來。”
其他人已經退到高處，張小竹和張明軍兩人往李河所在的方向跑過去，黑夜看不清渾濁河水，深一腳淺一腳，張小竹好幾次差點跌倒。
河水迅速上漲，不多時已經漫過腰眼，給行動增添極大助力。
張小竹一邊奮力晃動身體向前遊走，一邊衝李河吼道：“兄弟快回來，大水就算能淹了張家灣也衝不垮我們的家，這土地，這房屋都可重建，人還在家就在啊。”
“李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了嗎？你若被彩雲河奪去了命，你有什麼臉麵見你爹媽？”張小竹知道李河的底細，他句句戳中李河的軟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再這樣就是個不孝子！”
這句話最狠，李河文化程度不高，又在部隊接受的教育，思維方式很傳統，“孝心”二字在他看來比什麼都重要，因此退伍回到張家灣後才默默守著養育自己的爺爺七天七夜，彌補未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的遺憾。
李河聽到張小竹的話身子果然頓住，張小竹看見自己的話起到作用，立刻同張明軍打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住李河左右手臂，把他往後麵高地拖去。
李河力氣很大，張小竹和張明軍差點招架不住，他淚水滿麵，年少離家，此刻家鄉又要被毀去，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在爺爺墳前沒流下的淚水猛地流出。
將李河放下，張明軍本要訓斥他幾句，張小竹攔住張明軍，搖搖頭，少年傷心時，旁人莫再勸。
堵洪水之計看來是行不通了，黔驢技窮，隻得後撤。
河邊一群人都渾身濕透，狀似落湯雞，雖然沒能擋住河水，但他們心裏明白，家人沒有生命危險了，剛剛張小竹的話也提醒了他們，隻要人還在，家園可重建。
出於安全考慮，幾個村的村長一致同意把村民們帶到附近的山上避難，小山無名，有幾十米的相對高度，任他洪水再凶猛也不可能淹過來。
幾百號人在出發前一一點名，挨家挨戶詢問有無掉隊之人。
二爺爺喊到“李秀英”時遲遲無人回答，他又喊道：“梁瑜，你爸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