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看不遠,其實離這裏遠著呢。”張賜說。
陳秋娘也不好不回答,便說:“我在山裏生活過,便是知曉對麵山上應了聲,走個來回好幾日。”
“是呢。我有一次練劍完畢,發現師父出山去辦事了。我便自顧自地想要到前麵那一座山上去瞧瞧,因為平素裏總看見幾隻蒼鷹往那邊飛。”張賜站起身來,牽著陳秋娘挪了挪步子,指著更遠處一座隱隱的山峰說,“你看,狀若蘑菇的那一座。”
陳秋娘順著他手勢所指之處看,便瞧見狀若蘑菇的山峰,她卻也沒說話。若是換做從前,她怕早就嘰嘰喳喳問東問西。而今,因有了隔閡,陳秋娘變得寡言。
“每日裏,都可看見蒼鷹飛到那山上。我總想那裏定有蒼鷹巢穴,趁師父不在,就去瞧瞧。看了起來很近,誰知走了三個時辰還沒到達,我怕師父回來瞧見我不在,於是快速折返,卻還是被師父逮住了。”張賜回憶起那段愉快的時光,語氣裏滿是高興。
陳秋娘看著這一張英俊的臉,看那眉宇間的神情,想起彼此遇見以來的點點滴滴,便又陷入了無盡的懷疑中:過去的一切,真的是陰謀與虛幻麼?這個對自己竭盡溫柔的男子,最終真的會露出猙獰的麵目?
她真的沒法相信,卻又沒法全信。這樣的感覺很是糟糕,仿若是溫水煮青蛙般難受。
陳秋娘思緒翻飛,就那麼怔怔地瞧著他。而他卻還是看著這周遭的一切,跟她講述在她記憶裏最安閑的兩年時光。那時的他,在這山間練劍、讀書、學習兵法、布陣,研讀族長典籍。
閑暇時,下河摸魚蝦蟹蚌,林間下套捉雉雞獾狐,亦或者拈弓搭箭射殺野豬飛鳥野兔,提籃子采摘野果野菜.....,碳烤、火燒,泥包燜、蒸熟,諸如此類。在閑暇之餘,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吃。
他能把周遭一切能吃的都吃了,甚至還因此誤食毒蘑菇出現了幻覺,被自家師父提拎起來丟到冰冷刺骨的河水裏,好幾天才緩過氣來。
“那時,真快活。”張賜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裏。
陳秋娘就站在他身邊,思緒時不時拋錨。她總是想:若沒有生魂事件,也沒有玉靈一事,兩人歸隱於此,那真是再好不過的結局。風景如畫,食材遍地,身邊是帥哥相伴,此生此世,白頭到老。那該是多麼美麗的畫卷,多麼完滿的幸福。
但世間,真有完滿麼?
她想到此,兀自看著遠處的山嵐發呆。張賜卻還在說:“雲兒,你可知,毒蘑菇事件清醒後,師父就問‘也不怕給毒死’,成天弄奇奇怪怪的東西吃。我回答師父‘此生最大的樂趣,恐怕就剩下吃了’。我師父還讓我有點高雅點的樂趣,說什麼‘君子遠庖廚’。你猜我是如何回答的?”
他回頭瞧她,看見她看著遠處山嵐發呆,便拉了拉她的胳膊,朗聲喊:“娘子,我問你呢。”
陳秋娘聽他喊“娘子”,恍恍惚惚像是還在一起到處行走的歲月,便是應了一聲,問:“方才欣賞美景,你問我啥?”
張賜像個孩子嘟囔了嘴,將方才說的事又說了一遍,這才一本正經地說:“我是讓你猜,我如何回答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