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位簡直是加速上漲啊,”梅童直身盤坐在塑料布上一邊感慨,一邊四處轉動著往天上看,“滿天的星星都出來了,月亮在哪兒?剛才還見著的。”
趙時珙指向西邊偏南地平線上的一個小月牙說:“在那兒,快沒了。”
梅童和大多數城市青年一樣,這輩子壓根沒認真留意過天,所以晃著撿來的元有生的手表,詫異道:“這才八九點,今晚的月亮就結束了?”
趙時珙點點頭:“昨天結束得更早,明天會晚個把小時。”
“這兒有點奇怪,”趙時珙觀察了許久,終於開口,“你們看出了瀑布的水流和潭水的上漲不協調麼?”
梅童站起身,盯著另一邊的方向,心不在蔫地緩慢回道:“肉眼幾乎看不出瀑布的變化,但潭水的漲速一日千裏。”說著疾走了幾步。
強子拉住他:“怎麼了?”
“月亮下有個人。”梅童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扭過頭,將目光從東北邊的瀑布處投向西邊月落之地,隻見有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這裏的冬天雖然不像北方那麼嚴寒,但此時的夜風卻也徹骨。可是,那個人上身隻穿著一件掛脖子吊帶小背心,下身工裝褲、運動鞋,手上抓著一個長長的被外套包裹住的東西,像鋼釘一樣立在山岩的陰影裏。她麵色微粉,露出的大片肌膚雪白如玉,肌肉線條勻稱優美,肩膊上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水珠。
大家都鴉雀無聲,強烈地感覺到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獨特氣場:當她不說話的時候,也讓別人感到無從開口,隻能默默地被籠罩在她旁邊。
“阿有,好久不見,”還是強子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這時梅童才反應過來:“有生姐,你怎麼穿這麼少,都沒認出來你。”
這話表達得相當有歧義,元有生轉過臉,眼睫輕闔又啟,目光平柔,朝梅童會心地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別等了,這條路的水流失控,想別的辦法吧。”
見到元有生的同時,陳容就鬆了一口氣,感覺肩膀上的擔子瞬間都大半卸了下來。
“有生姐,”趙時珙有點激動,扶著樹幹站起來,“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
元有生慢慢地移動目光,望向趙時珙的雙眼,最終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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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繁星當空,月牙已經不見蹤影,元有生轉過肩,背對著大家,看向幽深的黑夜,語氣沉緩:“當初的設計者,給這片區域留了九條路。現在,隻發現了五條,如今都已走不通,還有四條出路,六百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
這時,眾人才發現元有生後背的吊帶背心上,有好幾道刺目的血痕。
強子和陳容心中一凜,嗅到一種巨大的此地凶險的氣息,以致剛剛放鬆的心弦又立刻繃緊。
強子走近元有生:“照這麼說,隻要我們能找到剩下的四條中之一條,那就萬事大吉了。”
趙時珙數了數:“我和梅童強子進來的連環翻板是一條路,陳哥他們進來的是第二條路,那群不明人士消失的是第三條,眼前的這道瀑布是第四條路的話,那第五條是?”
元有生朝身後半扭過頭,麵無表情的側臉對著趙時珙:“那一條也堵死了,你想再試試?”
趙時珙望向遠方:“如果我沒有猜錯,第五條路就在你剛來的西邊方向。”
趙時珙麵對著元有生,覺得自己瓶頸了這麼多年的思路,忽然有了階段性突破,他扶著梅童走到元有生身邊,說:“我們隻要順著第五條路,就能找到第六條。”
元有生單膝跪地,將她手上那個長長的東西放在地上,仔細地打開包裹著它的女式外套。聽到趙時珙的斷言,元有生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抬頭看了趙時珙一眼。
趙時珙有點支撐不住,一屁股坐下來,差點坐到元有生的手上:“你們別問我為什麼,我現在心裏有很多猜測。所以,跟我走,遇到能被驗證的,我自然會解釋。”
趙時珙話還沒落音,就覺得眼前刺目寒光一閃,元有生的外套已經全部打開,裏麵躺著一把鋒利的鬼頭戰刀。趙時珙和梅童瞅了瞅,覺得特別像民國抗戰劇裏的那種砍向鬼子們頭上的大砍刀,隻是做工要精良得多,一下子將逼格和檔次就拉升起來了。
元有生提起這把戰刀遞給梅童:“你拿著。”
這時,大家才看見那件包裹著戰刀的女式外套上有著暗紅的血跡,並且已經破損嚴重,沒法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