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一生功過誰人知(5)(1 / 3)

凡此種種,都是蹊蹺事。正因為太過反常,所以當時有個流行的說法,是袁崇煥還想跟皇太極和談,但被對方耍弄。結果呢,兩岸“袁”聲啼不住,“清”舟已過萬重山。後金方麵確實有檔案記載,大軍到薊州時,守軍送了“牛酒相慰勞”,真假莫辨。當然即便是真,也未必能成為袁崇煥有陰謀的鐵證。先禮後兵,向為古禮。南宋名將吳玠在陝西保衛饒峰關時,戰前也曾給金將送去一枚黃柑;《國榷》的說法更加超前,說是當時便有嚴令,不許袁崇煥越薊門一步,因為事前就有人說他導奴入犯:“時命崇煥不得過薊門一步。蓋先有言崇煥勾建虜。”

沒有證據表明,在此期間,袁崇煥的遼東餘部以及東江的毛文龍舊部曾經采取過策應的行動。如果此時他們分別攻擊沈陽、遼陽,局勢如何演變難以逆料。此時遼東餘部似有半數未動,三四萬人總有;即便不足此數,也該采取行動。當然不必奢望拿下二城,警報響起便是勝利。問題在於,此舉完全不符合袁崇煥的用兵方略,因為“戰”隻是奇“著”。

京師之戰

情急之下,周文鬱建議兵分兩路,一路急出超前堵截,一路跟蹤抄其後路,但大家都認為力量單薄,無法分兵。劉策等人已被派走,關寧步兵行軍速度慢,此時身邊隻有九千騎兵,確實不多。袁崇煥也未采納此計。他依舊沒有決戰的打算,隻想趕到敵軍前麵,爭取在通州等地重新設卡堵截,因此沒有徑向西南,而是不惜繞路,掉頭向南,十六日趕到河西務在城外紮營。下一步該怎麼辦,多數意見是直奔京師。周文鬱建議屯兵張家灣,根據敵軍情形,要麼與之決戰,要麼乘夜突襲。他們孤軍深入,勢必無法堅持。可袁崇煥擔心敵軍不與他決戰,直接殺向北京,那樣難免引起人心動搖。因此決心“先兵至城下,背障神京,麵迎勁虜”。周文鬱提醒道:“外鎮之兵,未奉明旨而徑至城下,可乎?”袁崇煥說:“君父有急,何遑他恤?苟得濟事,雖死無憾!”

還是他對王在晉說過的那句話:“我不畏死。”計議已定,直奔北京。

十七日晚,大軍到達左安門。同日或此前一天,滿桂和侯世祿也退到北京;十八日崇禎派太監過來查看,隨即以“祿米百石,酒十壇,羊百隻,銀萬兩犒師”;

十九日崇禎賜袁崇煥玉帶一圍,六副金幣,其餘將領亦有賞賜;當夜袁崇煥派兵劫營,但後金已有防備,沒有打響;二十日,後金大軍分成六隊而來,袁崇煥下令開營迎戰,雙方激戰於廣渠門。這是袁崇煥回援以來,首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役。戰事極度激烈,“一賊掄刀砍值公,適傍有材官袁升高以刀架隔,刃相對而折。公或免。時賊矢雨驟,公與餘兩肋如蝟,賴有重甲不透”。最終擊退敵軍。

這一天,滿桂與侯世祿也在北邊的德勝門打響。侯世祿態度消極,滿桂雖然奮勇抵抗,最終也未能取勝,自己身負重傷。滿桂的態度讓朝廷滿意,二十二日打開德勝門,收容其殘部在甕城駐紮。

其實薊州被突破的那一刻,袁崇煥慘死的結局已定。

在此之前,北京曾經兩次遭遇威脅,每次都冤死一位大臣:土木之變瓦剌來犯,後來於謙慘死,雖然並非因果關係;俺答進犯京師,兵部尚書丁汝夔冤死,則有直接牽連。土木之變,源於宦官王振誤國;俺答來襲,內有奸臣嚴嵩弄權。而此時主政的崇禎,這個剛剛十八歲的小夥子,勵精圖治,戮力恢複,用人不疑。作為皇帝,他給足了臣下空間,可“五年平遼”的誓言墨跡未幹、“必不令越薊西一步”的承諾言猶在耳,京師怎麼就成了前線?敵兵薄城,都中輿論大嘩。後金向來會“用間”,每次作戰都先派細作潛為內應,然後攻城,屢試不爽,無論是過去的沈陽,還是這回的遵化。此時想必他們也沒有閑著。其實不必用間,當時的形勢足以令袁崇煥百口莫辯。他此前的和議,朝臣並未忘記;這回局勢的演變,越琢磨越像是擁兵縱敵。北京城外的許多田莊,都是勳戚貴族的產業。突然遭遇蹂躪,他們損失慘重,怨氣難免,而矛頭隻能指向前敵總指揮袁崇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