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緣盡(二)(1 / 2)

“沈姑娘,你醒醒,”渾渾噩噩間感覺有人輕拍我的臉,口音是字正腔圓的官話。

“如風別鬧了,”我嘟囔幾聲,“再讓我睡會。”好像很久都沒有睡的這般舒坦,像是回到了久違的家中。

“傻丫頭。”對方嗬嗬一笑。

“爹?”我呼的一下坐了起來,那般飄逸俊雅的儒雅姿態,年齡也相仿,卻不是爹爹。“艾倫伯伯,是你。”眼圈瞬時紅了。

“丫頭,出了什麼事了?”他關切的口吻讓我立刻想到爹爹,倍感親切,又加深我對他的思念。

見我咬著唇不說話,他無聲的笑了笑,衣袖微揚,“你昏倒在傅府門前,我見傅府門戶緊閉,也不敢去叨擾,就把你帶回了學堂。”

“謝謝你,艾倫伯伯。”我情緒緩和下來,回憶起前事,心仍在微微作痛。

“好孩子,你一整天滴水未進,我吩咐廚房給你熬了粥,你多少吃點。”我點點頭,聽話的接過白玉碗,胡亂扒了兩口。

末了我擱下碗筷,懵了片刻,不發一言。我負氣離開傅府,可是弘瞻的命還攥在傅恒的手中,如今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打消秉奏皇兄的念頭。

我仔細琢磨,當務之急還是以弘瞻的事為重,其他都可以暫且撇開,可我又實在不想就這樣回傅府,我和傅恒的情分似乎在昨天晚上就徹底的做了了斷,而今又要怎麼來挽回。

長歎一口氣,遲疑了許久,我對著艾倫緩緩道:“艾倫伯伯,能否請你為我送一封信?”

他驚異道:“送去哪裏?”

我躊躇道:“傅府。”

“……好吧,你寫完交給我就是。”

“你一定要親自交到傅大人的手中。”我垂眸,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賭的是我的尊嚴和他對我僅剩的關心。

這封信寫了撕,撕了再重新寫,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才算大功告成。我根本不敢去想他見到這封信時該有的反應,隻希望他可以心平氣和的聽我說清一切原委,從而放過弘瞻。

我巴巴的望著艾倫取走了信,又巴巴的盼到他歸來,一見到他踏進屋,便迫不及待的詢問事情的經過。

“艾倫伯伯。”我神情委頓的喚了一句。

“信我已經送去了。”他淡淡道。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我仍是不放心的問。

他笑晲我:“我的薄麵他們還是會給的。”

我抬頭看了眼沙漏,已近申時,我約了傅恒酉時相見,算下時間也差不離了。

我整了整衣衫,艾倫在一邊似是不經意的問了句:“紀昀是誰?”

我著實一怔,這個名字,已是許久未聽到。我垂頭喪氣的望著灰沉沉的地麵,不語。

“昨夜你昏睡中一直在叫喚他的名字,我想,他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艾倫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嚅囁躲閃,艾倫似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便不再追問。

砭人肌骨的寒風如虎嘯般席卷而來,我不禁攏了攏領口。從酉時等到戌時,從黃昏等到夜幕低垂,從夕陽西沉等到月升星起,傅恒始終沒有出現。

這兒是我同他初次相遇的地方,皚皚雪山,如今是光禿禿的一片。

我們曾經在這兒生死與共,許下過不離不棄的美好誓約。

這裏,是開始,亦是結束。

我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傅恒,你我之間糾結多年,不知是誰負了誰。

忽然領悟過來,我和他,即便沒有瀟湘的介入,即使沒有他早已娶親的事實,我們也走不到最後。不管怎樣小心的嗬護,終歸還是一場空。我曾經迷失於他的似水柔情,也不甘心放棄這段刻骨銘心。可當繁華落盡,我才明白一切都隻是水中月,鏡中花。那根牽在你我指尖的紅線,終究還是斷了。此生永不相逢,就這樣成了彼此不堪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