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秦吉了(1 / 2)

劍南巨家,蓄一婢,貌美而黠。主人頗寵之,不使與群婢伍。時某太守,將致仕。以一秦吉了相贈,絕巧慧,能作人言。主因命婢司其飲啄,此外無餘事也。一日,婢飼鳥。鳥忽言曰:“姊哺我,當得一好姊夫。”婢羞,撲之以扇。鳥亦不驚。自是鳥有所語,婢或戲而答之,或笑而詈之,習以為常。婢亦不甚介意。蓋婢獨居一室,鳥即懸其闥,喁喁小窗,儼然伴侶。人亦莫得問焉。

又一日,婢浴於室。忽聞鳥語曰:“姊故好身體!”婢大恚,白身往撲之。適鳥亦新浴,因馴,未閉其籠,竟振羽而出,繞屋周匝,婢捉之倍亟。鳥忽洞穿窗紙,翱翔而去。婢遂倉皇無措,深懼主責,頓生狡獪。著衣後,即移寵於簷下,徑詣主前泣訴曰:“婢子偶不謹,閉戶澡身,不意為人所中傷,竟放鳥去,情甘罪責,死無怨。”主人素憐婢,且悉眾有妒心,果不究典守,而反究他人。其計亦譎矣。既而莫得其主名,亦姑置之。

旬日後,婢奉主母命,往省同邑梁孺人。其子名緒,猶未婚,方晝讀於齋中,俄有鳥飛集其案,作人語曰:“為君覓一佳配,盍往視諸。”緒驚而諦觀,則一秦吉了,因釋卷而逐之。鳥飛甚緩,甫出院門,見有二八妖環,青衣紅裙,冉冉自外入。鳥忽失所在。緒睨女貌,美麗不群,乃托故,尾之以行。直入室內,與母絮絮話言,始悉為某巨家婢,而姿容態度,嫻雅動人。婢見少年郎,亦時時顧之,兩情頗眷戀,但不能通片語。

良久,婢自歸。既覆主命,言旋其室。空籠故在床側,瞥見前鳥,暝目拳足憩息其上。大喜,如獲拱璧。將執之,複置諸樊。鳥大噪曰:“予為姊奔波幾殆,幸得好姻緣,何猶欲以此困我耶?”婢奇其言,詰之。鳥一一緬述。婢頓悟,遽斂其手。鳥亦不飛,止於榻上,謂婢曰:“予雖不能如昆侖,出姊於重垣之外,然姊之心事,非予莫與之傳,姊果有意乎?”婢緬腆不答,鳥作笑聲曰:“女兒之態,固如是。慮有人來,予且去。”言已,振翮而飛,旋不見。婢因慕緒之豐采,且恥為畫屏姬,反側中宵,不能自主。

明日,鳥瞷無人,又複爰止,婢招之即下。因言曰:“主人甚愛予,必不忍以珠彈雀,況梁生青年才俊,縱慕少艾,詎屑以婢妾充好逑!費子苦心,恐事不諧,可奈何?”鳥解所言,兩翼旋作,至夕始還。乘昏覆婢曰:“梁生之情,見乎詞矣!”因誦其所吟曰:“不妨團扇白,祗喜玉顏紅;倘遂乘鸞願,終應跨鳳同,”婢聞而心喜,遂以意授鳥。侵晨,複縱之去。乃緒在蕭齋,日夜注念於婢。朝起仰視翔禽,頗似疇昔之鳥,因戲曰:“卿能語我可人乎?當為汝立傳。俾與蘇武之雁並傳。”語未已,鳥忽垂翅而下。集於粉垣,與緒對語,致婢相思之意,並所慮之深。緒大悅,因詰:“婢知書否?”鳥答曰:“頗識之。”緒即立草數行,備敘渴衷,兼矢永好。緘封而置之地,鳥即下而銜之。徑飛去。緒益駭,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