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變故(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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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弋,你又缺課了。施恩習慣性地說。

嗯,在思考。鄭弋答著。

於是班上的同學就窸窸窣窣的笑聲。這是他們之間習慣的問答。仿佛他們的思維不在一個軌道上,所以,有時候徐岩桐覺得,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力量。就好比一記猛拳打出去,結果發現打在了棉花上。哧哧軟軟的,讓人沒有脾氣。

小伍小聲地跟蕭培然說,我就佩服鄭哥這氣勢,你看看,四兩撥千斤。

蕭培然附耳,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懂不?

施恩說完,消失在教室門口。

班上的同學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狀態。施恩曾公然地不止一次校上宣布,如果誰能像鄭弋一樣曆次考試均在全校前十名以內,課可以不聽,甚至自修課都可以不上,但沒有誰能夠保證。

似乎總有這樣一種人,在人們常規的生活之外,讓人看到另外一種場景。世界似乎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起碼徐岩桐這樣認為,雖然他醋溜溜的。甚至他覺得自己被鄭弋狠狠地羞辱過,可是他依然覺得鄭弋這樣,太酷了。

徐岩桐心裏糟糕透了。有時候這種莫名的挫敗來臨時,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每次做夢,都會夢到自己沉到了很深的海水中,仿佛被某隻打手按住了頭,他掙紮,掙紮。臉憋得通紅,然後是劇烈的嗆水,整條氣管被水堵住,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被海水膩住,然後自己被憋成了氣球,然後不斷膨脹,膨脹。他覺得自己整個都要炸掉了。

於是驚悸地醒來。

汗水在衣衫上集結,他能聽到巨大的響聲從胸腔裏傳來,悶悶地像遭到了重物的擊打。他覺得自己都快暈眩了。好多次,他都這樣從噩夢裏醒來,然後坐在漆黑的夜色裏,目不轉睛地盯著浩瀚的夜空,直到睡意襲來,他像木頭人一樣再次倒下。

他覺得自己好像幻化做了俠士,像鄭弋一樣的俠士,在武林界自由穿梭。他考了年紀第一,然後是無數的鮮花和掌聲湧上來,仍然是無邊的海水,但泛著浪花,在陽光下笑得晶瑩。他看到紅色的錄取通知書,上邊寫著某某大學,他定睛細看,卻怎麼也看不分明。他著急了,用手肘用力地擦拭起來,可是越擦越花,就這著塵的玻璃,被他擦成了一團迷霧狀的東西。他開始焦躁起來,汗珠在額頭上明晃晃地滲出,然後順著臉龐落下來。

他再一次醒來,仍然是厚重的深夜,天邊似乎有了一絲絲的微明,周圍是無邊的靜寂。他似乎耳鳴了,能夠聽到無數的蟬聲從耳朵裏傳來。嗡嗡的。

他聽到蟬聲裏有人在叫他。

有人把他往外拉,他就勢跨了出來。

吃早飯。他發現秦蕾在叫他。

他怔怔地看著秦蕾,眼睛一濕,差點流下淚來。

22

蕭培然對鄭弋的冷漠反應頗有微言,而鄭弋對蕭培然的說辭不以為意。

情緒低落是正常的,鄭弋說。

可是他不能一直這樣啊,遲早悶出病來。蕭培然說。

我們都是外人。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我說的是,我們都不是他,隻有他自己知道怎麼拯救自己。鄭弋冷冷地說。

蕭培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因為他感受到過徐岩桐的敵意。她想起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雞蛋從外邊打破是食物,從裏邊打破是生命。蕭培然無疑是清楚的。秦蕾曾暗自問過蕭培然怎麼樣可以提高徐岩桐理科成績的問題。蕭培然從秦蕾眼裏看到了她少有的倉皇。那種不易察覺,但來自心底的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