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不在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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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結束了。

徐岩桐曾對這個場景做了無數次的揣想,等到真的結束了,他似乎很累。滿臉疲倦的神色,讓他看起來狀況並不那麼好。他走出考場的那一刻,心裏輕鬆多了。他說,終於解放了。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他仿佛是對自己說,也仿佛在宣告,他終於可以暫時放下了。他的神情裏顯露出一絲高興,轉而又被這疲倦掩蓋了。

他太累了。

他甚至來不及回想這兩天發生了什麼,頭腦裏是一片很慘白的空白。他隻記得學校門口有大堆大堆的家長,他們的神色慌張,但是似乎比他們的孩子更有毅力。他們在烈日下站著,拿著毛巾和水,群情激昂的樣子。他想起了動物園裏在圍觀猴子的遊客。

他們在警戒線外和維持秩序的警察一道,又像在對峙。

徐岩桐走出考場的時候,他看到仍舊是那些家長,似乎衝破了防線,在奔襲而來的學生中,尋找他們失散已久的親人。徐岩桐走出來,茫然地,他知道他的家人一定不會過來接他了。前天父親打來電話說要去SD販貨,每次去SD,父親都要花四天的時間,父親和叔叔兩個人開著掛車白天黑夜地奔波在曲折漫長的國道上。

徐岩桐打電話給母親說,媽,我後天就考試考完了,我爸能過來接我嗎。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母親給他說,岩桐,你爸跟你叔去SD了,估計要大後天才能回來。他回來我就讓他去接你。

徐岩桐走出考場的刹那,他的鼻子忽然就很酸,尤其是看到前來迎接的家長,他孤零零地,一臉地漠然。

他還是很疲憊,以至於他站在那裏,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背後喊,岩桐。

他轉過頭,看到秦蕾,他蓄著的淚不覺得就流出來。這把秦蕾嚇壞了。她慌張地問,岩桐,怎麼了,題目沒有答好是嗎。

徐岩桐搖搖頭。

秦蕾牽過徐岩桐的手,說,那是怎麼了。

徐岩桐說,我想家了,眼淚從徐岩桐的眼角裏滴落下來。

秦蕾輕輕地替他擦拭掉。她隻靜靜地擦著,一句話也沒說,但是她的眼神裏的光芒卻讓徐岩桐特別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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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終於結束了,學校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但這樣的平靜,總讓人想到更闊遠的有著肅殺氣氛的湖泊,一望無垠的湖泊。其實在剛走出考場的時候,徐岩桐就聞到這樣一種氣息。這不關乎對家的思念。

這似乎是一場關於快樂和悲傷的論戰。他想起他跟秦蕾在關於快樂的對話。秦蕾說,岩桐,你不要覺得生活都是像一潭死水,其實,你別忘了,我們總是會發現不經意的快樂。

你看,你都說快樂是不經意的。他顯然不認同秦蕾。他說,秦蕾我知道,你也勸不了我,其實生活的本質是悲傷,快樂隻是點綴。

秦蕾就趕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不是,不是,每天的生活是可以憧憬的,我們會發現其實使我們把心關上了,我們隻是忘記了察覺那些快樂,可是它們不是不存在的。

徐岩桐搖搖頭,他不說話,但是他固執地,堅定地搖搖頭。

秦蕾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笑笑,說,岩桐,其實生活不是這樣子的。她笑得有些勉強,可是看了讓人心疼。

徐岩桐說,秦蕾,可是我是真的這麼覺得。

秦蕾不甘心地,頓了頓說,你忘記了你跟我說的,你們鬥蟋蟀、彈玻璃球的小學時候嗎,那些不是都是快樂的說明。你忘記了明媚的陽光、高頎的白楊、白色的垂柳、悠揚的笛聲了嗎,那些都是快樂的說明。

徐岩桐就不說話。他想,他還是有很多這樣的時間的。他看看秦蕾,說不上同意,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反駁。這時候,他看到校園裏匆匆往來的學生,還是覺得那些彌漫在校園的憂傷氣氛。他聽說過一個叫孕婦效應的概念,他似乎覺得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人,有著快樂情緒的都隱匿了,剩下的隻是憂傷,就仿佛所有的海水退去了,剩下的隻是堅硬的沙灘。

這樣的氣氛讓他甚至有點輕鬆,說不出的輕鬆,不管怎麼說,考試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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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要離別的這個夜晚讓徐岩桐難忘。

他、秦蕾和蕭培然商量畢業旅行的事情。突然漫天的雨從天而降,這個漆黑的夜晚穿過昏黃的路燈,落在花圃旁。

他們嚇了一跳。

然後就是歡呼,男女生宿舍樓的燈光互相應和著,然後是成堆的書本像葉子一樣散落下來,然後變作如席的雪花,一片一片,在夜晚的燈光下婉如大朵大朵的彩蝶。還有臉盆墜地的聲音,牙刷和杯子一起墜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走出和鳴的轟響。

蕭培然說,神經病,這是造反了。

他們喊得更大聲了,然後有玻璃破碎的聲音。他們在發泄著憋悶了一年的情緒。這種感覺讓徐岩桐感到舒服。徐岩桐笑了出來,蕭培然和秦蕾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不好意思地,想吼兩聲,可是又咽了回去。

或許這驚動了宿管。所以,樓道裏想起了宿管員更淒厲的叫聲,然後好多樓層黑了。整棟的宿舍樓又陷入了沉寂。忽然這邊又響起了很大的鐵盆墜落的聲音,然後是歡呼和巧笑,接著又是宿管員的怒吼。他們此起彼伏地在這個夜晚營造了演唱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