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院子的麵積比爺爺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單是一間正房就大過老家的院子,還不說那一時半會也數不清的側座、耳房和回廊。
李家的媳婦死了,是這一帶的大事,一些勞工自願到李家來幫忙,給進出的客人端茶送水,批白麻,戴青紗。這個年代但凡有人去世,來客隻需送花圈和紙器,送錢者甚少。如果家中喪者有特殊信仰,則按其信仰行禮。如若沒有,那大多按照兩種宗教的儀式進行,一種是道教,一種是佛教。
說起喻廣財,爺爺也弄不清他所屬宗教。或許真如他所說,這民間喪禮,基本禮數都相差不大。能為死者安魂、活者避災,這才是宗旨。
爺爺跟在曾銀貴身後,在正房前的院子裏停了下來。按照管家老莫的指示,幾人坐到院子靠右邊角落那張桌子邊。見幾人稍稍安頓,莫管家就躬身道:“喻廣財先生,能否借一步?我們家老爺在房間等你。”
看著莫管家神神秘秘的樣子,喻廣財遲疑了兩秒,還是點點頭跟了上去。
爺爺在曾銀貴身邊坐了下來,氣氛倒是落得了幾分尷尬。爺爺不安分的四下看了看,正房的最裏邊擺著一張黑漆的小方桌,方桌的正中間放著一張黑白相片,上麵的女人正是這個客死異鄉的女人。相片裏,她笑得十分燦爛,隔得不遠,爺爺看清了她的模樣。她很年輕,也就不過二十出頭,一身旗袍襯托著起伏有致的腰身,右手自然插在腰間,擺出一個極其高雅的姿勢,這姿勢倒是對了她這身裝扮的味,看上去很有幾分貴氣。
想到這裏,爺爺一轉念:昨晚在院子裏要掐死自己的不就是她嗎?爺爺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總覺得她的那個透徹的笑容裏是藏了刀的,還泛著寒光。
“咦,你們看這女人的遺照倒是有點奇怪。”曾銀貴眯著眼睛看著那張相片,眉頭緊蹙。
“奇怪?你這一臉的假正經,隻怕是看了有幾分姿色的女人都會覺得奇怪。”羅琪跟他開著玩笑。
曾銀貴一聽就有點慌了:“胡扯!你這麼說我倒是沒關係,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
曾銀貴的話音落了半天,隻見羅琪沒有再往下接,而是埋頭喝起了悶茶。曾銀貴開始得意起來:“這還差不多。”
羅琪抬起頭來,小心翼翼的對他使了個顏色,示意他看身後。曾銀貴和爺爺瞬間轉過身去,隻見一個小男孩站在身後,穿著一件絲織衣衫,腰間的那塊玉佩昭示著他的身份,他的年齡也不過四五歲,想必正是李家這位媳婦的兒子。
此時,這個小男孩手裏拽著一塊白糍粑,目瞪瞪的看著曾銀貴。那眼神有些呆滯,看不出辦點情緒來。
曾銀貴看著看著,就覺得渾身發冷。他故意避開那對利劍般的目光,低頭去喝茶。誰知這小男孩並不罷休,他把手中那塊白糍粑穩穩的砸到曾銀貴的頭上,他瞪大著眼睛惡狠狠的說:“我再跟你們說一遍,我的母親沒有死,沒有死!”
這小孩並不像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