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死者的頭七,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說法。有的認為,人在死後的第七天,其魂魄會在夜裏回到生前住的地方看一看。有的又認為,人死後的前二十一天,以每七天為一個節點,都會回家來,分別叫做頭七、二七和三七。
在正常的喪禮之中,能夠將喪禮籌辦到頭七之後的情況本來不多。這一次,算是一個很特別的個例。
爺爺跟著曾銀貴等人走出客房,在喻廣財的帶領下來到院子裏。這院子與正房前的院子有所不同,主要是用來栽種花草的,花草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套石質的桌凳。如果碰到平時,在這夏夜裏能夠端一壺茶或者拎一壇酒,在這院中小酌三分,再配上這樣的花色和月色,肯定是不錯的享受。
喻廣財讓羅琪拿出準備好的工具,幾人開始製作天燈。
所謂天燈,在他們的說法中,是用來為魂魄領路的。用油紙疊成油燈的樣子,在中間放一小節蠟燭,從李家大門口一直沿著平時的必經之路,沒三步一盞插在地上,一直延伸到兩裏之外。等到天黑了,將這些天燈點上,便形成一條由燈火標記出來的路。
聽著曾銀貴的講述,爺爺在腦子裏描繪出一幅畫麵來,在一條大路的兩邊,每隔三步就亮著一盞天燈,一直蜿蜒到看不到邊的山穀裏。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那天燈隱去的地方緩緩走來,披頭散發,越走越近……
“你幹嘛呢?!”曾銀貴見爺爺有些發愣,伸手推了他一把。
爺爺回過神來,不知道怎麼的,他對剛才在腦中幻想的畫麵非常期待。想著想著,他突然來了動力,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那一整個下午就用來疊天燈了,一邊疊,爺爺還想從幾人的口中套點好聽的故事出來。可不管怎麼問,大家都不支聲。後來李偉告訴他:“專心疊,這事兒不能馬虎了。”
爺爺也是後來才知道,做喪禮本來就有不少的忌諱,當時沒有人會在這種事情上大費口舌,就好像在進門前,喻廣財叮囑他的也隻有短短一句話:少說話多做事。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爺爺草草的吃過了晚上,就來到客房外的石凳上等著。
曾銀貴笑他:“你就這麼著急?”
爺爺笑了笑,直接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動?”
“嗯……等著天黑吧。”曾銀貴說完就走出了那個側院。
爺爺看著天上的濃雲,心裏感覺怪怪的。這時,一個李家的女仆提著一個水壺走進來,給院子裏的海棠澆水。
“這些是什麼花呀?顏色很好看啊。”爺爺有一茬沒一茬的跟她聊了起來。根據爺爺回憶,那是他第一次主動跟女孩子說話,
那個女仆笑了笑:“這叫海棠,以前二少奶奶活著的時候,最喜歡的花。”
爺爺點了點頭,被那女仆撲閃著眼睛吸引住了,又黑又亮。爺爺努了努嘴,又問:“我怎麼覺得你們家二少奶奶死了,二少爺一點都不難過呢?”
“嗬,還能怎麼難過?你也看見了,老爺的身子每況愈下,這整個李家偌大的擔子就要落到他身上了,還能容得他怎麼難過?”說完,她繼續手中的動作。
“那你知不知道,你們二少爺跟二少奶奶是什麼情況下去的天津呢?”爺爺問完之後就後悔了,這種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連喻廣財都沒有多問,自己卻不分輕重的開了口。
女仆放下手中的水壺,說:“那天,也是老爺的安排,讓他倆帶些家什去天津看望大小姐,我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並不太樂意,可後來還是去了。誰知中途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樣的事?”爺爺當然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可他的好奇心在驅使他繼續往下探究。
女仆說:“還不就是二少奶奶去世的事兒。你說這人怎麼能倒黴到這個地步,走在路上還被車給撞了,現在竟然連屍體都不見了,這事兒真是越來越玄了。”
“那後來……”聽到這裏,爺爺的心裏生出來一個疑問。昨晚在院子裏,爺爺假裝土地公跟死者的魂魄交流時,明明說的是在一個酒店被人捂暈過去的。爺爺本來還想繼續往下問,這時林子走了進來,爺爺一見他就閉上了嘴巴。
那女仆也從兩人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提著花灑低著頭就跨出了院子。
女仆走後,林子冷冰冰的提示他:“有力氣就做好你自己的事兒吧!”
爺爺聽了這句話,心裏像是被哽了一下,看著他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爺爺當時隻想一拳頭給砸過去。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爺爺好不容易咽下了胸中悶氣,曾銀貴從廊口跨進來問到:“天黑了,林子、峻之,你們跟我一起去點燈不?”
林子搖了搖頭:“不了,我還要去布置死人屋呢!”
曾銀貴將目光落到了爺爺身上,他二話沒說就邁步上前,對曾銀貴說:“看什麼看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