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京是皇都,也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這樣的繁華如同樹上盛放的花,姹紫嫣紅,正是燦爛之時,而繁華之下則是包裹著花冠的緑萼,盛放之前是保護,盛放之後便隻是襯托,托起花團錦簇的香繁,隱於陰影之中。
北城便是這繁華皇都的陰影,髒亂的街道,陳舊破陋的房舍,粗布麻衣的窮人,雜亂不堪的賭場,下等的酒樓妓院……
當錯過熟悉的街道,兩旁房舍愈發低矮陳舊的時候,楚辰暉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最混亂的北城,茫然地邊走邊尋找熟悉的路,眼中還有著好奇,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髒亂的環境,不遠處,那個敢於正大光明搶劫的人囂張得讓人奇怪,難道他們都不怕官府嗎?
“求求你了,當家的,家裏就這點兒東西了,你拿走了,我們娘倆靠什麼活啊?……”婦人被男子一腳踹到在地,哀叫著死死抱住了男子的腿,體格精瘦的男子也不知道哪裏來得那麼大力氣,又踢了一腳,拔腿而去。
周圍旁觀的人對此都是一臉冷漠,甚至還有人嗤笑:“陶娘子,你不如跟了我得了,跟著那個賭鬼有什麼好的?”
剛剛還軟弱無比隻能夠趴在地上哀嚎的婦人一下子跳起來,氣勢無比雄壯地破口大罵,吐沫橫飛。
這意想不到的一幕讓楚辰暉看呆了,他還以為那個婦人會忍辱含垢,或者自怨自艾,誰想到……
“哎,是你啊,你是來找我的嗎?”
幾個孩子從身邊走過,其中的一個看到楚辰暉一臉驚喜,跑過來說話,卻是薑檢。
楚辰暉含糊“唔”了一聲,順著薑檢來時的方向看去,幾個孩子正看著這邊兒,又是好奇又是戒備。
“這人是誰啊?”其中一個孩子問,薑檢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們走吧,我朋友來了,我就不去了!”
個頭高些的那個勸說:“幹嘛不去啊,難得的機會,既然是你朋友,一起去吧!”
薑檢猶豫了一下,看向楚辰暉,眼含期待。
楚辰暉搖搖頭,雖然也好奇,卻知道自己跟這些人不是一路的,掙脫了薑檢的手,“你想去就去吧,我是不去的,你給我指條路,我迷路了。”
“哈,你這是什麼朋友啊,這種趾高氣昂的態度,以為誰都是你手下不成?”
聞言,薑檢一怔,臉色略變,扭頭對他們喊:“我都說不去了,你們自己去就成了,還糾纏什麼?走開,都走開!”
幾個孩子被他一趕,都有些氣惱,有個更是撂話說:“好,薑檢,我算是認清你這人了,有新人不要舊人啊!”
楚辰暉麵色古怪,這句話怎麼聽著、怎麼聽著這麼奇怪呢?
薑檢麵皮漲紅,也不知道是羞是惱,反倒是那幾個孩子中有一人噴笑,又在笑聲中拉著幾人都走了,遠遠的還能聽到一人不解地追問:“趙宏,你笑什麼?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讓你這麼開心?”
“沒什麼,沒什麼……”
漸漸地,笑聲不聞。
默然片刻,薑檢才又衝著楚辰暉笑起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好像撿了金元寶一樣。
“走吧,我帶你出去!”
“……好。”楚辰暉總覺得哪裏不得勁兒,卻也弄不明白,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讓薑檢領路,無論是態度還是表情,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冷然倨傲之色,仿佛他所給與的都是賞賜的,得到的人都應該感恩戴德榮幸萬分。
兩個孩子年歲差不多,個頭上薑檢略高,可誰看到了,都會把目光放在楚辰暉的身上,哪怕他一身布衣,哪怕他麵無表情,哪怕他俊秀的小臉被頭發遮擋了小半,卻還是無法掩飾那種天生便高人一等的氣度,讓人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
尤其,是在有陪襯的情況下。
靜靜地走了一段路,眼看著能夠看到熟悉的繁華大街了,楚辰暉正常邁步,身邊的人卻沒有跟上,停下,詫異地看著薑檢,他怎麼了,這麼安靜?
“你叫什麼名字?”薑檢再一次問,臉上沒有笑容。
楚辰暉猶豫了一下,看他認真的模樣,似乎自己不回答這個問題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一樣,“楚辰暉。”
“楚辰暉?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薑檢歪著頭想了一下,沒想起來,又笑開來,大力拍在楚辰暉的肩上,“我聽說有的人一見麵就知道是朋友,咱們倆說不定也是!就是……你這人不太好相處,有對朋友那麼說話的嗎?要不是我,別人誰聽了你這樣的語氣,都不想搭理你。”
“語氣?”楚辰暉無辜地問,“我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咱們是朋友,你幹嘛總是用命令的語氣?還有,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冷著一張臉啊?好像誰都欠著你似的。”薑檢說著伸手去捏楚辰暉的臉頰,楚辰暉急忙躲過,又見薑檢笑成了一朵花,示範道,“笑一笑不會啊,像我這樣,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