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暉,咱們打個賭吧,看那個薑檢會不會把我的存在說出來。”
清淩淩的聲音如石上清泉般明澈,傳入耳中,卻如魅惑人心的祟念,誘人墮落的欲望,勾起人心中最不好的猜想。
楚辰暉瞪了一眼手上的畫,畫卷展開,街上的那一幕,不僅他看在眼中,顧菲菲也看在眼中,兩人都猜到因何而起,袁大人收購舊畫的攤子,被人偷了畫,怎麼可能不派人追究,隻是想不到這“追究”動靜如此之大。
真真是有恃無恐。
沒好氣地瞪了顧菲菲一眼,楚辰暉聲音冷硬:“還不都是你惹的禍!”
不滿於還有另一個人知道顧菲菲的存在,不安於這樣的秘密被另一個人知道,甚至以後還可能被更多的人知道,楚辰暉有些煩躁,一股氣憑空生出來壓抑在心胸處,鬱鬱難言。
若是往常,楚辰暉說了這樣的話,顧菲菲必然立刻回上一句,一言一語,非要占到上風才好收場,不然,就像是拉不下麵子,總會讓她氣惱非常,而顧菲菲又是個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她若生氣,必要讓別人更生氣才好。
但此刻,卻沒有聽到回話,楚辰暉一時訝異,看向顧菲菲。
眉目依舊楚楚動人的少女仿佛毫無所覺,專注地把玩著一片竹葉,忽而一笑,明媚若朝陽初升的笑容中隱藏著一絲天然純真的媚色,“楚辰暉,有一件事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他們非要找到我這張畫,為什麼你父王會行刺皇帝,為什麼你父王身邊的衛蘭毫發無傷,為什麼皇帝對這件事如此雷聲大雨點小?”
楚辰暉眉心一動,怎麼不奇怪,他奇怪好久了。
“也許,早就有人知道了我的存在,也許,你父王也是受了我這幅畫的牽連,抄家滅族中排在前頭的可是‘抄家’,你覺得呢?”
充滿誘惑性的話語很有說服力,由不得人不這樣想,而順著這個方向一想,如同找到了主線,許多枝蔓就都可以想通了。
因為這幅畫,父王被人誣陷,被迫逃走,又或者根本不是逃走,而是拒不交出,被人秘密殺害,而那人因為虧心,所以放過了其他人,至於衛蘭,也許沒有他的事情,但看眼下,他和袁大人關係那麼好,聯手找畫,誰能保證衛蘭是無辜的呢?隻是不清楚他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罷了。
楚辰暉到底年幼,對顧菲菲自認為了解清楚,沒有絲毫疑惑地便順著這個方向想了下去,得出的結論讓他自己都暗暗心驚,這樣說來,對捉拿自己並不太盡心也是有緣故了,搞不好就是分贓不均。
回到眼前,更是驚惶,若是這般,自己還應該速速離開瑞京才是,不然,恐怕他們找不到畫,便要找自己要了。
眼看著薑檢被帶走了,楚辰暉一言不發,把畫反卷,疾步而走。
顧菲菲在林中無聲地笑,既然不能夠保密,那麼,索性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的好,看著他們為了一幅畫而瘋狂,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嗎?與其那樣謹小慎微,日防夜防,倒不如正大光明,本姑娘這麼好看,難道見不得人嗎?
這口氣憋在心裏已經好久了,因為出不去而產生的鬱悶,竟然因為這個想法的誕生而疏散了一些,顧菲菲心情舒暢,笑容恬美,她從來沒有信過薑檢會不泄密,畢竟,他沒有答應不是嗎?
正如顧菲菲所料,薑檢忍受著身上的疼痛,卻緊閉著嘴不說畫的下落,還說有個天大的秘密,堅持要等到見了袁大人才說,正好袁大人閑著,一時有興致,便見了這個倔強的孩子,同時也好奇這樣的一個偷兒能有什麼秘密,然後……
“你所說當真?”袁正譽這般問著,心中卻已經是信了,盡管這匪夷所思,但除了這個原因,又怎麼解釋楚辰暉那來路不明從無人聽聞過的絕世武功?又怎麼解釋韋華陽對畫的重視?
“自然是真,我怎麼敢欺騙大人!”薑檢一副忠心模樣,卻在心中暗道對不起,眼中的黯然隻有一瞬,他太了解這些人的手段了,若是沒有足夠的價值,在得到那幅畫的下落之後,自己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敢挑釁袁大人,敢偷他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冒犯是需要殺一儆百的。
在找人幫忙偷東西的時候,薑檢其實還存著一絲僥幸,一貫以來的順利讓他忽略了其中隱藏的危險,在見到畫中那會說話會思考的少女之後,他又在震驚中忽略了思考以後如何。
而在門口看到那些來者不善的漢子時,他一下子寒毛直豎,猛然想到了後果的可怕,還沒有人能夠在惹了袁大人之後還活下去,自己的行為,無異於虎口拔牙,卻是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本來還想著死扛著全了義氣,可是在看到裴明炎都被阻攔沒有辦法救出自己的時候,薑檢發現了自己螻蟻一般的生命是多麼渺小。
因為渺小,便可以隨手碾死嗎?
麵臨死亡的威脅,人總會變得聰明一些。
於是,義氣什麼的全不在考慮之中,薑檢把所有的不甘心都藏在心底,指望表現好一些,逃過這一劫,以後,見到這些人,有多遠跑多遠,再也不要幹那樣冒險的事情,除非有了足夠的把握能夠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