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鎮附近的山水秀美,這意味著,當你不願意坐馬車的時候,同樣有著四通八達的水路等著你的光臨。寬敞平緩的河道處很容易就能夠找到一條條靜候的渡船,因為這樣的水運隻是局限在一定範圍內的,所以,並沒有碼頭那樣繁華熱鬧,更多的是為遊覽風景的人提供了另外一種觀景方式。
同樣的景色,坐在馬車上看,也許隻能夠看到周圍的山石和道路,看到那被人踩踏形成的斑禿地麵,看到那沒有了鮮花,隻剩下雜草的路旁風景,遙望群山的青蔥籠鬱。而坐在船上,泛舟而行,可急可緩,偶然的停頓也有垂釣以添樂趣,曲曲折折的水道穿梭在群山中間,讓人很想知道那蜿蜒延伸的盡頭會有怎樣的曲徑通幽處。
明月裹著一絲烏雲遙遙懸掛在九天的時候,楚辰暉一行人已經上了船,改換了交通工具,小小的渡船,扁扁的舟,載著七個人的吃水深度,讓楚辰暉在靠近船舷的時候總有一種這小舟會被水覆沒的感覺。
而姚麗娘顯然沒有這樣的顧忌,她就如同一個水鄉少女一般,坐在船舷邊兒上,挽起褲腿,把筆直的小腿浸入涼爽的河水中一下下劃動著水波,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
夜晚的寧靜讓河麵上多了燈火和歌聲,遠遠飄蕩的樂聲似乎是古箏發出的曲調,伴著輕輕的夜風,隨著千回百折的水波傳來,然後,有人輕聲哼唱,飄渺的歌聲,含糊的曲辭,愈發讓人起了好奇,秉著呼吸去傾聽,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曲調清淡柔和,流暢悠遠,渾厚緩慢,含著安撫的味道,在清冷的夜裏很容易讓人回憶起一切美好的往事,引發共鳴……
船上,楚辰暉待在船艙裏,畫掛在窗口,皎潔的月光在別處都是淡淡的散散的,卻在畫麵處彙聚成一層如煙如霧的白氣,氤氳猶若水汽凝聚於此。
顧菲菲在畫中專心致誌地借著月華修煉,呼吸之間,寧靜中蘊含著深遠的韻律,腦中心頭一片空明,全無雜念,壓根兒沒有聽到旁的聲音,等到她終於回過神來,發現這聲音的時候,一種警兆在心頭掠過。
歌聲很好聽,飄渺若仙音,但是,為什麼這麼好聽的歌聲給她的感覺竟然是不安呢?
“楚辰暉,楚辰暉!”顧菲菲發現不對,第一個叫的就是楚辰暉,一年多的相伴,她雖還抱著看戲的態度,卻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多少有些不同了。
聽到呼喚,楚辰暉猛地晃了晃腦袋,試圖清醒過來,可惜,那無孔不入的聲音,分辨不出歌詞的曲子硬是鑽入了耳中,混沌著頭腦,讓他以為的快速反應都成了慢動作。
看著楚辰暉好像喝醉酒一樣緩慢地搖晃腦袋,看著他努力地伸手要把畫拿下,卻遲遲摸不到畫,甚至還像是產生了幻覺一樣伸錯了方向,顧菲菲終於知道不對在哪裏了,這是什麼歌聲啊,竟然比催眠還厲害!
“啊——”
驚聲尖叫,靜謐的氣氛被這一聲撕裂的叫聲打破,如同用尖銳的石子劃過玻璃的表麵,原本流暢飄渺的曲子也出現了一刻的停頓,似乎是錯了音一樣短暫到隻有一秒的停頓。
隻有一秒,卻已經足夠。
“堵上耳朵,是九華天音!”
姚麗娘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迅速點了自己的穴,然後用刺激穴道的手法讓離她最近的魏行先痛醒過來,魏行一醒過來,速度極快地找東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後撿起一根鐵棒子對著倒扣的鍋底猛敲,好像敲鑼一樣。
亂七八糟的噪音很快打破了眾人那種如墜美夢的沉迷,未等他們準備完畢,仿若仙子一般的窈窕少女踏波而來,仿佛裁雲攏霧的白色錦衣上有著銀色的光點,寬袖臨風,輕紗若舞,轉眼間,九天仙女墮入凡塵,落在了舟頭。
素色的繡鞋上綴著米粒大小的夜明珠,瑩白的光芒猶若彙聚了月光星輝,高傲冷然的表情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祗一般,烏黑幽深的眸中全是一片冰冷。
“仙畫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容顏清麗無暇的少女聲音冰冷,說話如唱歌一般好聽,宛若黃鸝出穀的聲音中還有著些許稚嫩,卻已經有了毋庸置疑的威嚴,一句普通的話,卻似上位者下達的命令,理應被她目下的這些人接受服從。
獨眼龍毛勇冷哼一聲:“不過是一個九華天音的聖女,黃毛丫頭罷了,還真當自己是仙女了,以為誰都會聽你的不成?”
話是這樣說,卻沒有一個人放鬆警惕,也沒有一個人搶先攻擊。
九華天音,最出名的便是音攻之術,除非對手是一絲聲音都聽不到的聾子,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無知無覺地聽從她們的指揮,或者陷入癲狂自絕生路,或者沉迷樂聲中無法自拔,完全沒有了攻擊能力。這樣令人防不勝防,卻又是正大光明的音攻,著實讓江湖上不少人吃夠了苦頭。
於是,九華天音當之無愧地位於江湖門派排行榜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