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藏書樓一共有六層，此刻楚辰暉就在第六層上，木製的地板踩上去空空有聲，仿佛薄薄的一層，卻支撐起了萬千書籍。
見到顧菲菲，楚辰暉挑眉，合攏了才翻開幾頁的書籍，他坐在向陽的位置，正對著那一麵水晶壁，外麵的情景原是盡在眼底的，他卻似沒有注意過一般，長桌上堆放了不少的書籍，還有兩個下人在幫他翻找，連杜冉也不閑著，把他不看的書籍歸攏在另一堆。
整個六層上，就他們四個，再不見其他的人。
這也是正常的，上樓的時候顧菲菲見其他幾層也都沒什麼人，便問了下人，才知道這藏書樓是穀中重地，不得穀主許可不能夠進入。書籍不比別的，摸也能夠摸壞，紙張易脆，墨跡易化。藏書樓中的書籍未必本本都是珍本孤本，卻也不是白得來的，樓中書籍隻為藏，並非為看。
若要看書，可以看謄抄本。藏書樓中的書籍大部分都有謄抄本，而六樓的這些書籍年代悠久，卻是沒有謄抄外傳的。
隱逸穀地處偏僻，外人很少來，雖也聽過有這麼一個規模恢宏的藏書樓，但江湖中人，對書籍學問很少特別熱衷的，也就無人關注。
那一麵水晶壁雖令人驚歎，但搬不走挪不動，搬走挪動也並無他用，外人見了頂多也就是驚歎一下，另外對穀中的藏書豐富表示讚歎，也就沒有其他了，這些東西，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還是不值錢的。
種種原因之下，藏書樓的冷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怎麼，我不能來麼？”
一本本書籍整齊擺放在書架上，古人對書籍管理也不是全然雜亂無章的，山川地理，雜文筆記，一個個分類整齊，許多書冊因為封訂所限，都不是太厚，一部書往往好幾冊，常常用木匣子裝起，隻在匣子外麵包裹一層錦緞，繡著書籍名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太好聞的藥草味道，“芸香草，靈香草，好像還有股樟腦味道… …”顧菲菲皺皺鼻子，似乎還有一絲絲煙草味，應該是防蟲的吧！
“不錯嘛，你還知道幾種藥草。”楚辰暉訝然地看著她，原以為她不學無術的。
沒有看懂那訝然的真正含義，顧菲菲溫和一笑，難得地謙虛了一下：“哪裏哪裏，隻是知道一些防蟲的藥草而已。”
未必是真的聞出來了，除了樟腦以前也常在衣櫃裏用，其他的兩種則完全是瞎猜，她隻是知道這兩種防蟲藥草的名字而已，真讓她認，那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現代的書籍哪裏還會用那麼古老的方式防蟲啊，圖書館都現代化了好吧！她平時雖也是個愛看書的，保管書籍也自認精心，卻也隻是扔上兩個樟腦球了事，還是有一陣兒想要學古，這才查了一下古代用什麼給書籍防蟲，可查了半天，如今卻也就記得這兩味藥草的名字，還不知道這世間有沒有這種藥。
聽到楚辰暉的誇獎，才知道蒙對了。
僥幸成分大的時候，由不得人不謙虛，不然，牛皮吹破了多難看！
“不過，藏書樓不適合建在這種地方吧，濕氣太大了。”
防潮防火防蟲害，書籍的保存一點兒也不輕鬆，尤其在古代技術不全麵的情況下，更應該注意藏書樓的位置。
“你操心太多了。”誇上一句便是得寸進尺，看到一旁的下人有忍笑低頭的，楚辰暉黑了臉，卻還是普及知識道，“這裏麵用石灰吸潮，你走進來有覺得潮濕嗎？”
聽得問話，顧菲菲臉頰一紅，石灰吸潮，她怎麼連這個都忘了，還要古人來提醒！餘光瞥見周圍的四個下人，瞪了楚辰暉一眼，惱羞成怒，“就你知道得多！”
楚辰暉不答腔，靜默一會兒，遞過去一本書，說：“你不是想要知道皇塔的消息麼，我查了查，你看看這些！”
書頁已經翻開，滿滿一麵的蠅頭小字中間沒有句讀，顧菲菲瞟了一眼便覺得暈，推開來：“等你看完了再給我說吧，我就不看了。”
“也好。”楚辰暉沒有異議，看書對他來說並不是個苦差事，痛苦的是覺得沒有用還要看，有用則是另當別論。
靜謐的空間中因為書籍而增添了墨香，一本本書籍的年代不同，有的書頁已經發黃，有的即便保存得再好也開始隨著時間風化殘頁，走在一排排書架之間，整齊有序的擺放讓顧菲菲想到了大學的圖書館，有一種寧靜安定的氣氛。
不想看書，輕盈的腳步行走無聲，書香湧動，熏陶著心神，浮躁之氣漸漸褪去，連那沙沙的書頁翻開的聲音也不讓人覺得煩躁，反而好似富有某種韻律一樣好聽。
坐在桌前的少年專注於書籍，他翻看的速度不快不慢，舉動之間自有優雅從容之意，偶爾會微微蹙起眉頭，仿佛遇到了什麼難以想通的事情，偶爾會微微翹起嘴角，仿佛有什麼令人愉快的發現，偶爾，眸光深邃，仿佛有什麼啟迪了他的思緒，讓他安靜思考… …
透過書架的空隙，看到少年認真的模樣，顧菲菲忽而想到他要查詢的東西，皇塔，他怎麼想起來查這個？隱隱有個猜測，是因為自己曾經的好奇嗎？因為這個想法，臉頰又微微地熱了起來，若是此時照鏡子，她大約會看到自己眉宇間潛藏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