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在他懷裏,出了門,上了轎,任他一遍遍地在我的背上摩挲著,心想著,錢錠錠,幾萬年來,你的夙願終於得償了吧。
他好像讀了我的心思,嗬嗬樂了。
“歡兒,這麼一天天一年年,多少輩子你就在他身邊混亂過了,可曾後悔?”
後悔?這兩個字我是從來不屑去想的。
倒是錢錠錠,你小子對本仙此番這褻瀆之罪,我牢牢地記下了。
錢萬金從來就是個招搖的仙。
那天,我正在乞鳶山的大榕樹下蕩秋千,飄上去,墜下來。
我咯咯地樂著,雙腳撲騰著,一邊把口袋裏裝的葡萄往嘴裏塞。
許是午飯吃的少了些,那天的秋千蕩得分外高,幾個雀鳥被引來在我身邊唧唧喳喳。
我一個晃身,想抓一個逗趣調笑,可兜裏的紫葡萄卻一骨碌地掉了下去。
師父教導過不能浪費,我雖然挑食,可卻從來不浪費,何況這幾顆葡萄是二師兄上天從碧樹園裏帶回來的。
我翻身下去找葡萄。
順著剛才葡萄下落的方向,我很快就找見了圓滾滾紫晶晶的大葡萄,拾起來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閃亮亮的金蛋蛋。
彼時天真,沒想到葡萄怎麼不會摔得稀爛這個問題,倒是感慨天上的葡萄就是仙氣十足。
錢萬金就是那時出現的,一身金玉堆砌的袍,嘴咧得就像四師兄常看畫本子裏的大元寶。
他說:“小師妹,要謝謝本師兄啊。”
那便是我同八師兄的初次見麵。
現在想想,他那副嘴臉,也就這種錢堆裏熏大的人才會有,估計財神都沒他這種親和力。
此後,他每次見我,要麼隨手揪片樹葉,順道掐朵花,變出個金枝銀花來逗弄我。
那時我還不成學會點石成金的法術,也一度被他誘惑了很久。
後來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升仙,就是因為在凡間的時候世世代代都被財神爺庇護著,做什麼都發財,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錢進賬房。某一天,他終於悟了,便拿出從祖宗到自己這一代攢下的錢,五嶽三山四海八湖地蓋廟請神,敬天謝地。上天給了他花不完的錢財,他卻用這些錢財囫圇個兒地回報給了神仙,感動了玉皇大帝,欽點他脫了凡胎。
於是,天上就多了這麼個披金戴銀招搖顯擺的神仙。
錢萬金還是個時常自我反省的神仙。他覺得靠錢捐來的神仙做的還是不夠安穩,必須要拜師學藝,把基礎打牢,有了拳打腳踢的真本事,方好服眾。於是也上了乞鳶山,拜了渡笙子為師,後來我拜師那會兒,沒瞅著他,師兄說他是外出遊曆去了——但他素來都是無利不起早,還真說不上是去哪兒放高利貸了。
他對我這般溫柔細膩,在拜師學藝的幾萬年裏,我受用得慣了。
轉念一想,我頭幾輩子做蟑螂老鼠蝙蝠蚯蚓的時候,錢錠錠你倒是哪裏去了?
如今我做了這隻聰明伶俐美麗高雅的貓,你倒是現身了,可見趨利避害這一項,你也同蟲獸別無二致。
我不滿,伸爪,在他的細絛絲袍上狠狠抓了幾道。
“歡兒莫惱,師兄這遭可是細心經營了一通,才敢與你見麵的。”
我呸,隨你把理由編派得怎樣冠冕堂皇,我哪裏還是初次見你的小丫頭片子了?
錢錠錠還頗有耐心,得意一笑,“歡兒,我可是這陳國最大的貪官——”
他錢錠錠是貪官不貪官的,我不會介懷,
可是如果他敢擺我家嵇華一道,我可就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