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膝蓋撞擊石板的脆聲,劇烈的疼痛讓女孩子的身體彎曲下去,她努力撐起身體,長發散落著,遮住懷中的靈牌,模樣唬人。
“太太,放過少爺吧!少爺雖已離開人世,可他是杜秋堂的主人,多年來護佑著杜秋堂。”女孩子的聲音沙啞而撕裂。
“不!不!不!我要毀滅它,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杜秋堂是他毀了的!”老太太揮舞黎杖,重重落在女孩子身上。
“阿——!”劇烈的疼痛讓女孩子深深彎下身體,她護著靈牌,象護著繈褓中的嬰孩。
“把它扔掉!”老太太捂住胸膛,幹咳著,“我命令你把它扔掉!!”
老太太楊起黎杖,庭南見勢不妙,抓住黎杖,說道:“太太,放過靈牌吧,一個亡故的人不會再煩您的心。杜少爺已離開人世多年,一切理應化解,何必再責怪呢?”
老太太的手鬆開,咣啷一聲,黎杖墜地,老太太踉蹌著,癱坐地上,抽泣起來。
“太太,您別哭。都是我不好!讓您煩心,走時沒有向您講,我知道您眼睛看不見。這次我是被人騙去的,他們告訴我母親還在人世,我不應相信他們。太太您把我養大,我要一輩子跟著您,服侍您。”
女孩子移動膝蓋,靠攏老太太。
“我的女兒!別哭……。”
老太太和女孩子相擁而泣,庭南呆站一邊,不知如何是好。庭南閉上眼睛,回想一切因宣紙而起,庭南猜測,這些宣紙或許是杜少爺生前留下的。不過庭南無法將老太太女兒的死和宣紙聯係在一起。老太太女兒的死由,原本庭南可以問個清楚,但遇到此情此景,庭南已無法開口。庭南知道,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是離開杜秋堂。老太太和女孩子相擁哭泣時,庭南悄悄退出大堂,繞過荷池,走出青銅大門。
離開時庭南沒有忘記老太太的告誡,將鏈鎖鎖上。
——似乎杜秋堂發生的一切鎖在了過去,不過庭南的噩夢卻從此開啟了。
煙雨籠罩著這座城市,溥霧沿著江麵湧起,高層建築伸出溥霧,霧氣飄浮翻滾,若隱若幻,宛如仙境一般。江楓畫樓座落在這座城市的芷江南岸,是一座古典建築,紅牆綠瓦,飛簷畫壁。畫樓門前矗立著四棵楓樹,分別掛個四個大紅燈籠,每個燈籠寫著甲骨體的“畫”字,透射出濃烈的藝術氣息。畫樓正中央門頭掛著一塊槐木扁,上用隸書書著“江楓畫樓”四個字。進入畫樓,一樓是大廳,典雅的窗台沿四壁分布,青藤掛滿窗沿。大廳中央矗立著一棵切了枝的古老榕樹,當年修建畫樓時,出於建築師的建議,這棵榕樹保存了下來。雖然大廳內長年透不進陽光,但榕樹依然枝繁葉茂,生機盎然。大廳右側是一道畫廊,旋曲著連接二樓,畫廊中,掛著筆墨山水畫,映襯著雕欄,顯得高貴而雅致。上到畫樓二樓,中央是一座草亭,左右兩側座落著畫坊,坊中堆砌著紫缸、筆架、畫卷,以及一些未完成的畫稿。
在這座城市,江楓畫樓小有名氣,往往許多墨客、詩人、畫師會慕名而至,十幾位名望非淺的畫師常常聚會畫樓,談論國學。
夜色已深,庭南悄然開啟畫樓大門,迅速將門反鎖,穿過畫廊,來到畫樓二樓草亭。庭南離開杜秋堂後,老太太和她的小保姆的身影一直在他腦海中浮現。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後,老太太是否將靈牌放回原處。但老太太的保姆已回到杜秋堂,老太太的生活起居理應無憂。
庭南走出草亭,踱到護欄,眺望遠方。那座竣工不久的高架橋在煙雨中若隱若現,橋上車燈閃爍,七色橋燈裝飾下的高架橋顯得璀璨而美麗。杜秋堂離高架橋不遠,夜色下,杜秋堂中隱約透出燈光,昏黃而微弱,似乎一碰即滅。
——杜秋堂完全被這座城市遺忘了。
庭南踱回草亭,將剩下的日本小蠱‘鬆竹梅’倒入酒蠱,趁著十月的寒風,喝下肚裏。
“對了,宣紙……”庭南從胸襟中摸出那張破碎宣紙,攤在心裏,仔細端瞧著,“它是杜少爺留下的怨咒嗎?”
“不可能!或許老太太女兒的死和這些破碎宣紙的出現隻是個巧合。”庭南自言自語。
庭南進入畫坊,取下畫框,將宣紙碾平,小心的壓入畫框中,掛起,隨後十分有興致的欣賞這些功於筆墨的字跡。
忽然間,燈滅了。
“這鬼地方,怎會忽然間停電?”
畫坊外,風聲呼嘯,楓葉敲打著窗欞,發出卡卡聲響。
“您——或許不應該將宣紙帶回江楓畫樓。”
一個聲音傳來,低沉而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