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負責口譯嗎?”
“她會把正確的意思翻譯出來嗎?”
續對佐保子的誠實度抱持質疑的心態,而非她的英文能力。
奈傑爾爵士與忍佐保子分別持著麥克風並列在舞台中央,當主持人鄭重其事地唱出名號時,奈傑爾爵士隨即帶著滿麵的笑容說道:“歡迎各位日本觀眾前來!”
這一句是日本話,完全不需要佐保子的翻譯,現場觀眾報以熱烈掌聲來響應世界名人的服務精神,行完一鞠躬禮之後,奈傑爾爵士以嘹亮的英文開始演說。
“我的曾祖父,正確說來是母親的母親的父親才對,他生於大西洋的西岸,然後在太平洋的西岸從事各項商業活動,身為曾孫的我生於大西洋的東岸,現在來到距今一世紀之前曾祖父所開發的高原小鎮。”
佐保子的口譯能力相當純熟,至少在日本觀眾聽來是如此,龍堂續雖然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卻也無法在雞蛋裏挑骨頭。
“我從以前就對日本這個國家抱有相當大的好奇心,隻是一直無緣來此,不,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我有一位父親,兩位祖父,四位曾祖父,愈是往上追溯血緣,祖先的人數自然愈是增加,然而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我的其中一位曾祖父在一世紀之前曾經在日本活躍過。”
奈傑爾爵士不經意地說著,但他並未解釋他是如何得知曾祖父的事跡。
“與各位提及這微不足道的事情,還請各位見諒。我想會場上的各位觀眾每個人都有四位曾祖父,然而身為曾孫的你知道他們在何時何地做過什麼事嗎?”
奈傑爾爵士輕輕送了個秋波,笑聲與掌聲立即充斥在整個巨蛋的空間。爵士擁有英國貴族的頭銜,人稱世界舞台商業藝術帝王,還有人評斷他是個不好侍候的創作家,不過看來他也是個富含幽默感與機智、行事八麵玲瓏的社交家。
身為威爾庫克斯曾孫的奈傑爾爵士是否知曉在這座城鎮接二連三發生的怪異事件呢?亦或者他也牽涉在其中?始與續內心抱持著這個疑問。根據先前的見聞,奈傑爾爵士這號人物並未令人感覺到任何詭異的謎團,當然單看外表的話,法眼隆元也隻是個以精悍作風聞名的財經界人士;愈是從外表看不出黑暗麵的人,就愈是深不可測。
奈傑爾爵士在舞台上一再展現個人的獨特魅力。
“靈感!這正是創作者的至寶!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卻不一定能夠獲得,靈感與‘有誌者事竟成’的定律向來是無緣的,反而比較接近男女之間的愛情,還不都是因為藝術女神與愛的女神太偏心,真是傷腦筋埃”
這番論點可以說是毫無新意可言,不過接下來話鋒一轉。
“這次,我終於確定了繆思女神的存在,也就是現在正為我翻譯的忍小姐之母──忍甲子代女士。”
佐保子的表情跟語氣不曾有所變化,在敘述自己的母親時的態度既不避諱也不過份在意,她的表現的確可圈可點。
受到奈傑爾爵士點名讚揚的忍甲子代,就坐在貴賓席也就是觀眾席正中央的最前排,而從龍堂兄弟的座位隻能隱約看見她的後頭部。
“忍甲子代是很厲害的作家嗎?”
“不清楚,我沒看過她的書。”
在始的印象裏,忍甲子代與其說是作家還不如說是散文家,針對年輕女性在書中以戀愛與婚姻為主題大加說教,感覺就跟舍監阿姨沒兩樣。不過據說她的作品每年都會登上暢銷書排行榜,由此可見她的人氣具有相當程度的持續性,也表示她的實力一定不在話下,隻是目前尚無法做出正確的評價。這次雖然在霧立鎮親眼目睹本人,相較之下反倒是女兒佐保子給人的印象來得深刻許多,而母親則像一層薄薄的影子。
語尾,奈傑爾爵士才提及自己的作品。
“各位,請你千萬、千萬不要把結局告訴別人!這是今天來此的人的秘密特權哦!”
看來觀眾們已經被優越感捧上了天,隨著充滿好感的笑聲送出拍到手發疼、如怒濤般的掌聲。
奈傑爾爵士一退場,負責口譯的忍佐保子也跟著走下舞台。接著是包括霧立鎮鎮長在內的縣長、國會議員總共一0人左右的名人知士站在舞台上發表祝賀之詞,說了這麼多卻沒有半個字能夠感動觀眾的心。正如始事前預想的一樣,當縣長口中說出“我從來沒看過舞台”這句話之際,始催促著胞弟們站起身,同時離開座位的還有不少人。如果要免除政治家的排場,第一步就是培育純正的地方文化,始心想。
始一邊走下樓梯一邊說道:
“待會在劇院裏是不能吃東西的,開演前先去用餐吧。”
“巨蛋裏的商店價格很高耶!咖啡跟三明治比外麵要貴一倍以上。”
根據麼弟的偵察報告,四人決定到巨蛋外麵吃飯,出了巨蛋以後可以再度進場,隻是必須在入場券蓋上“可再入場”的戳章。許多觀眾的想法似乎也跟龍堂兄弟一樣,因此在蓋章的櫃台前大排長龍,工作人員並拉開嗓門呼籲眾人注意。
“舞台預定六點開演,但是五點四十五分巨蛋所有出入口就要關閉,如果未在時間之內進場的話,門票就會失效,開演之後不得入場,請各位注意!”
走到外麵,沿著巨蛋前方的中央大道走下去,隻見數不清的攤販、地攤比比皆是,目標自然是衝著這次舞台劇的觀眾們而來。熱狗、漢堡、拉麵、涼麵、糖炒栗子、烤章魚、雜菜煎、炒麵、烤玉蜀黍、日式烤馬鈴薯、可麗餅、酒釀等等,全世界的垃圾食物齊聚一堂,景致實在壯觀。
“走出巨蛋就成了這副模樣,不管裝飾得多麼光鮮亮麗,畢竟還是脫不了鄉下小鎮的氣息。”
終在來往的人群間聽到這樣的評語,不過他自己則抱持著更寬容的想法,不管往左看還是往右看,身旁不時傳來食物“吃我!吃我!”的香甜誘惑,因此他決定“為了公平起見每樣都吃”,如此兩情相悅的組合卻遭到無情的拆散,原凶就是比終的心和胃小了好幾倍的錢包。
Ⅴ
右手拿著熱狗、左手端著裝有咖啡的紙杯,終快步走向目的地,也就是距離巨蛋徒步四分鍾的臨時劇場,小早川老師的舞台劇原本預定五點三0分開演,然而全場看不到一個地球人,這時正好一位掛著工作人員臂章的常盤舞台藝術學院學生,帶著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準備把廣告看板收回,在終的詢問下,學生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主角不見了。”
一人身兼女主角、製作人、腳本家、導演、作曲家、作詞家六種身份的女性一直不見蹤影。
“算了,反正就算真的開演了,也不會有人來看的,今晚‘銀月王’才是重頭戲,除此之外其它等於不存在。”
“可不可能‘銀月王’全部客滿,坐不到位子的觀眾會改變心意到這邊來看戲?”
終抱著些微的期待問道,學生則搖著頭,覺得這種事根本不值得討論。
“那是不可能的,就連工作人員除了我以外都沒人想來了,你怎麼會對這出戲這麼感興趣?”
“老實說我手上有票。”
學生笑了出來。
“哇!太驚訝了,想不到居然會出現有票的人。”
“你要不要?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
“抱歉,我沒興趣。”
“一張一000圓就好了。”
“你送我我也不要,這樣吧,如果一張票附贈一000圓,我可以勉強收下。”
“唉──唉、資本主義竟然能腐蝕人心到這般地步。”
終重重歎了一口氣,就在此時二哥開始諷刺道:“隻有在自己的利益受損時,人才會轉向社會主義。”
“小早川老師到哪裏去了呢?”
麼弟表示納悶。
“地獄吧。”
次男的回答極端苛刻。
“奇怪,我們家的年少組為什麼這麼想見那個怪女?”
三男與老麼聞言連忙搖頭,他們隻是不想浪費辛苦打工賺來的門票而已。
“我看她大概是在某處飲酒作樂,別管她了。”
就連長男也想象不到那個怪女已經被不知名的人物監禁起來。
“唉──唉、這下等於做了白工,好象在影射我的人生一樣。”
“影射了些什麼呢?終。”
“就是一個服務奉獻與犧牲小我的人生,很感人吧。”
“既然是服務,為什麼你抱怨那麼多?”
“終太年輕了,還無法達到大徹大悟的境界。”
始忍住笑意。
來自資本主義的小小野心破滅之後,三男一臉沮喪地往巨蛋所在的方向折回,麼弟跟上前與他並肩而行,年長組則跟著其後,談論著與資本主義毫無關聯的話題。
“憑恩?艾森有性虐待的傾向,性虐待者通常會對異性相當注意,不管對方是德國人、猶太人、日本人,人數又有多少,可以確定的是絕對有女人成了他性虐待的犧牲品。”
“可能也為他生了孩子。”
“那些小孩不知後來怎麼樣了,如果還活著也年近半百了吧。”
“說的也是,先別管年齡,光看外貌的話,好象不在我們認定的可疑人物裏。”
“大概是一直躲在那群人的背後,故意不在我們麵前現身。”
亦或許這號人物原本就不存在,然而目前還不必急著做出結論,外頭待久了隻有受寒的份,於是四人先回到巨蛋再度入場。距離開演還有一段時間,四人自然就在巨蛋內部四處逛逛,隻是一開始也許不應該決定由下往上走;先前從地圖推測,怪物的巢袕可能在巨蛋地底,因此才打算先往地下調查,就在一陣探索之後、朝無人的地下走道窺視之際──“噢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回音尚未消褪,續立即轉頭向兄弟們說道。
“好了,這裏什麼也沒有,我們回去吧。”
“救命阿噢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在喊救命耶。”
“你們聽錯了!”
始麵露苦笑。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隻是既然有人喊救命,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倒是覺得,如果為了銀河係的和平著想,就不要管她……而且,你們看,這裏還寫著‘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噢嗬嗬嗬~膽敢見死不救,當心天打雷劈!”
一麵牆壁開始搖動,仔細一看壁麵有一道標著‘清潔工具收納間’的鐵門。
“沒辦法,這次就當是還那個阿姨一個人情吧,為了以後著想,我覺得這麼做比較好。”
長兄從樂觀的角度解釋,胞弟們隻有在歎息聲中順從家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