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父愛如山(8)(1 / 3)

父親蒼白的臉色、下陷的兩鬢和雙腮、沒精打采的眼神使他看上去衰弱不堪,吃驚之餘我趕緊給他燉鴿子湯、羊肉湯吃。我照例撇去浮油舀上幾塊肉和胡蘿卜再加滿湯端給父親,但每次他都不聽勸阻隻吃下一塊肉。吃完一小碗,父親便悄然躺下了。在我的記憶裏父親一直吃肉少喝湯多,而且習慣於潷去泡過饃饃的肉湯,重新盛入熱的才吃,總是放下飯碗就忙活去了,而且經常要在午飯前加一餐的。

上千裏的旅途勞頓讓父親臥床了三天,第四天父親扣上棉帽說要出去走走,我趕緊扶著他,他說不用,並用幹枯的大手推開我。走了幾十米,父親拄著拐杖停下來,無聲地站了一會兒說回家吧。從前父親是很能走路的,家裏拉麥捆的毛驢車走上坡路時,即使五六裏路他也會靠自己的兩條腿走完,就是前兩年他也能一氣走二裏多路。

父親患便秘有十年了,可他連蜂蜜水也不肯喝,更別提茶水了,我隻好每頓飯必做湯,兩星期後我就江郎才盡無計可施了,於是我買了豆漿機幫忙。一天,父親向我要果導片,我才知道他一直沒通便,算算已有十二天了。我很自責就把藥瓶給了父親,傍晚他告訴我好了,我心裏一下放鬆了,原來沒啥大不了嘛!可是沒過半個鍾頭,父親開始一趟趟地去衛生間,到後來幹脆不出來了,我害怕了,讓他躺在床上,換成我一趟趟地去衛生間。一問,原來他一次吃了四片藥,天哪!我不敢給他吃止瀉藥,喝了好多糖鹽水,第二天中午總算停住了,謝天謝地!經此一場我變得嘮嘮叨叨了,頓頓勸父親多吃飯,經常詢問他通便的事,還好總算有一點點效果,再沒發生過類似的事。父親的精神漸漸好了些,我也忍不住有些小小得意。

不經意間我的手觸到晾杆上的父親的毛巾,卻是水淋淋的。很奇怪,看向父親的手:骨節突出、僵硬多斑,這還是我熟悉的那雙手嗎?擰毛巾的姿勢仍然是將毛巾折疊放在掌心,兩手合實一扭。多少年來父親就這樣擰毛巾、擰我們的小衣服!記憶中父親的大手光潔而有力,這雙手能蒸出暄暄的大饃饃,能搓出長長的芨芨草繩,能焐熱孩子被凍僵的小手……我淚意闌珊。

給父親剪指甲,翻轉手掌很費勁,指甲又厚又脆,居然越打磨越糙。父親的頭發和胡須長了,理發店他是從不去的,晚飯後,我用一把小梳子篦著用剪刀剪,沒想到居然理得很平整,正自得意,覺得剪下一軟,看了看,還好沒破。·第二天我心虛地再看時,發現父親的鬢間凹坑邊沿果然有一塊傷痕,怪他怎麼不吭氣,他淡淡一笑說沒什麼。

給父親搓背時,我看到曾經熟悉的那個大瘊子疙瘩竟然癟塌塌的了。曾幾何時,弟弟和我一左一右睡在父親身邊。玩鬧夠了我就給父親抓癢癢,手裏玩弄著瘊子問東問西,總有說不完的話。

和父親在一起的半年,我看到了他的老邁,真正體會了看到親人生命的活力在一點點暗淡卻無能為力的悲哀和痛苦。

(作者現供職於巴裏坤縣保密局)

我的騎士我的爹

柴雪琴

一身紅色的騎行服,麵戴飛巾、防風鏡,騎著很拉風的公路自行車風馳電掣,這老頭還挺酷。沒錯,他就是我爹。

我和我爹,最好地詮釋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句古語。他是固執的藍,作為女兒,我的固執則已升級為青。也許是他血液裏的不可馴服流淌到我的血管裏時,已經得到了提煉升華,三十多年後,在經過無數次的橫眉冷對和唇槍舌劍後,爹終於無奈地向我認輸:你行,你比老子厲害!

小時候,對於經曆了九死一生後依然體弱多病的我,嚴峻冷麵的爹格外寵溺,以至於我對他的放肆已經到了蹬鼻子上臉的地步。隻要爹瞪我一眼或吼我一聲,我就會以劉胡蘭大無畏的精神和他冷戰到底。每次,都是爹微笑著向他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兒亮出小白旗。

不知怎麼一晃,我就工作了,成家了。爹好像也突然發現了這個女兒的不成熟和不理事,這分明就是家庭教育的失敗範例啊,一貫以嚴謹治家驕傲的爹頓覺老臉蒙羞。畢竟,女不教貌似也是父之過啊。

爹大概是覺得有必要為我補上落了幾十年的課,常常對我的不通人情和不懂世故進行勸誡和訓導。可是晚了,我的心智已經成熟,早已過了啟蒙的階段,長此以往,焉能不煩。於是,往往是爹衝我一瞪眼,我就對他拉下臉;他思想政治課的鈴還沒打響,我就給他扔下一句“你別管”;老頭子一吼別人能嚇得抖三抖,我卻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劉胡蘭,看你能奈我何?日複一日,父女關係不斷惡化。不過有時候爹不經意的一句話,對我還是頗有教益的。這麼多年,除了年齡和容貌,我似乎從來沒有改變,性格不曾變,就連多病多愁也不曾變。每次生了病住了院,爹馬上會忘記前仇舊恨,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