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舒煒在同一間辦公室,每日相處八小時,低頭不見抬頭見——因為他比我高十二公分。和所有這樣相處的人一樣,時間一長我們就熟悉了,他的名字改成了“喂”,我的名字變成了“哎”,一切都平淡無奇。
我們之間的事情緣起於冬天裏的一次客戶回訪。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我們走進客戶家所在的小區,到處華美燦爛的玉樹瓊枝看得我應接不暇。走著看著,我一不留神,腳底下一滑,就枝搖葉舞起來。情急之中我一眼看見舒煒張牙舞爪地想救我,便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裳,誰知道這個大個子男人像水母一樣柔軟,我們幾乎同時倒下地,在雪地裏擺了一個直角。這些說起來都很平常,要命的是他的嘴恰好壓在我的嘴上,而且半天也沒有挪開。我忍著痛用力推他那個笨腦袋,最終還是他自己坐起來了,我們才相互分開。他連聲問我怎麼樣,我嘴唇破了,直淌血,本來應該訴苦,但是想了想,“都怪你那臭嘴”,不合適,“你咬破了我的嘴唇”,不雅觀,最後隻好掙紮著往外走。他跟了上來,問我去哪裏。這個大笨豬,難道我這樣還能去商場買大米?我不讓他同我去醫院包紮,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要多難為情有多難為情。
從醫院出來,我嘴唇腫得厲害,不好意思去上班,便打電話請了假。第二天早晨到辦公室,我忐忑不安,怕見到了舒煒不好意思。誰知他見了我就迎上來了,像快嘴青蛙一般不停地呱呱叫:你的嘴唇還痛嗎?我的嘴唇一點都沒有受傷,還留了一點香味,讓我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等等。我偷偷抬眼一看,同事們都用怪怪的眼光看著我,我隻好又低下頭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到了中午,同事小叮當悄悄問我:“你和舒煒戀愛了?”
“沒有啊。”
“沒有戀愛還接吻呀?你真是……”
我想說明真實情況,然而她已經鬼笑著走開了。我越想越覺得氣,這都是舒煒故意造成的啊,舒煒回來以後,我當著眾人的麵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我一句頂一句的追問之下,舒煒總算把真實情況說給大家聽了,我覺得輕鬆了一些,誰知道小叮當又及時插話進來說:“舒煒,你老實說,當時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有意的。”舒煒很老實地說。
這不是侮辱人嘛!我氣得發慌,正在考慮要不要扇他兩耳光,小叮當卻走過來拉著我的手,這個動作在別人看起來是親密,可是她限製了我的行動啊。我正要反對,卻聽見她對舒煒說:“你都吻人家了,還不趕緊求婚!”
我大聲說:“要我答應他的求婚,除非等到列車能通向火星的那一天!”
當時我是氣糊塗了,所以這麼衝動,其實人家還沒有求婚呢。幸好沒有人指出這點來,要不我肯定難堪死了。等我回過神來,思考著怎麼說話才能挽回麵子的時候,舒煒一邊說:“嗯嗯!好的好的!”一邊回頭走了。誰也不知道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管,我已經生氣了,我發誓要在他找我說話的時候好好羞辱他一頓,然而他以後再也不找我說話了。在同一間辦公室,難免你看見我我看見你的,可是他永遠都是一副冷麵孔,倒好像我欠了他什麼。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漸漸習慣了互相冷漠。我也曾經生小叮當的氣,不過漸漸和好了,同性之間是比較容易融合的。
這天下午小叮當打電話來約我到她家裏去玩。我去了,她在廚房裏做飯,我在客廳裏看電視,新聞聯播開始了,第一條新聞牢牢地吸引了我:“本台最新消息:從地球到火星的列車軌道經過測試以後已經正式開通。北京時間今天下午三點,第一輛通向火星的列車載著科研人員和三百名乘客,從裏約熱內盧出發……”
我大吃一驚,接著就想到這絕對不可能的,地球到火星是空間,能架設軌道嗎?可這是中央電視台的新聞呀!我急忙叫小叮當來看,她磨磨蹭蹭地走出來,電視裏已經報道下一條新聞了。她拿起遙控器搜索了很多頻道,都沒有和這相關的新聞,就說:“你是不是想答應舒煒的求婚了,所以編出這條新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