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王府,下人們叫我二公子,所以我以為,我娘是這個叫做北堂沉熙的女子。
可是我的出生似乎並沒有得到我“娘”過多的關注,我不知道的是,事實上,我的存在是她不能跨越的一個坎。
我爹是個溫柔而倔強的男子,他外表或者柔弱,但是心裏卻是異常堅強的,外柔內剛,應該是這麼說吧。
我不知道在我來到人世之前爹在王府過得如何,隻是在我出生之後,我們的日子並不好過,我身子天生羸弱,聽人說是因為爹生我時中了毒受了傷的緣故,剛開始“娘”還時常來,我知道爹對於“娘”的到來也很欣喜,隻是他似乎又很矛盾,故意對“娘”冷淡,故意在“娘”來的時候裝作忙著照顧我沒空搭理,卻又在她離去時對著那離去的背影獨自歎息。
那時我還很小,我不懂。
我隻是隱約記得,爹經常說的一句話:恨不相逢未嫁時……
他說:沉熙,對不起。
他說:沉熙,這輩子我已不再有資格被你寵愛。
他說:沉熙,如果有來生……
那時我還很小,我不懂。
後來“娘”不再來看我們,下人們開始竊竊私語,他們指著我說我是野種,他們說我根本不該呆在這裏。
不該呆在這裏?這裏不是我的家嗎?
那時我還很小,我不懂。
再後來,聽說“娘”娶了一個商賈之子,封了側室,本來因為男子一生隻有一次受孕的機會,大戶人家為了開枝散葉多娶幾名男子入門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次人們卻吃驚,因為憑那男子商人之子的身份當個侍君還說得過去,但是側室……
我不知道什麼身份問題,隻是在一次無意間看見“娘”的新側室時我很訝異,因為那男子長得和我爹真的好像……
我知道爹很傷心,“娘”不再來看我們,甚至連想也想不起來了吧。
但是爹仍然打起精神照顧我,也許我是他所有的寄托了。
是什麼時候呢,我記不清了,隻知道是在自己的院子裏遇到她的吧,我的妹妹,她說她叫北堂遊。
原來她就是那個長得與爹驚人相似的男子的女兒,我細細打量她,很美,猶如陽光。
可是我不喜歡她,因為我覺得是她搶走了“娘”對我的關愛,是因為她爹才讓我爹傷心。
是的,我不喜歡她,但是我卻不能抗拒她那一聲:二哥。
她總是帶著笑,輕輕地喊我:二哥。
讓我覺得溫暖,一如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我告訴自己,我隻是喜歡她的聲音而已,嗬嗬,是的,隻是聲音而已。
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出現在我的院子裏,我再也聽不到她柔柔地叫,二哥。
那些日子,我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卻沒有注意到爹的反常。
他依然向我微笑,但那笑意再也達不到眼底。
不久後的一日,“娘”出現在我們的庭院裏,我驚喜,是不是“娘”再次想起我們了?是不是“娘”想要與爹重修舊好?
好吧,雖然我怨“娘”在過去的漫長的幾年中從不來看我,但是隻要爹高興,我可以試著重新喜歡她,我這樣想。
但是為什麼我聽見爹“娘”在房裏爭吵,爹的指責,“娘”的爭辯,說著一些我無法理解的事。
然後“娘”憤恨地離開,爹則掩麵痛哭。
我說過爹其實很堅強,我從來沒有見他哭泣,直到那一天為止。
爹哽咽說,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一切,為什麼不在那一天就讓我離開。
我茫然,我想我還是太小,我不懂。
翌日,爹突然虛弱地起不了床了,“娘”再次出現在我們的庭院,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焦急與懊惱,我看見“娘”緊緊抓著爹的手,像是訴說著什麼,隻是我聽不清,因為我帶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