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殿下衣甲鮮明的禦林軍齊刷刷地用手中紅纓槍猛力一點腳下地麵,發出一聲巨喝,震的屋瓦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禦道盡頭出現了一個魁梧雄壯的身影,眾人正遙望期待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駕到,誰知走到近前,看清楚這位“兵馬大元帥”的模樣,所有人都有一種想立刻去死的感覺。隻見這位大將軍,披頭散發,盔歪甲斜,如同剛剛跟人打了一架,手裏還提著一個大布包,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
洛宇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向金殿上的那個人,他是故意沒有整理行裝,從最後一戰的戰場上歸來,他就一直是這個形象,身上甚至還帶著敵人未幹的血跡,四天四夜沒有閉眼快馬馳回豫京。按正常來說,像他這樣日夜瘋趕,完全有可能超過了報捷的信使,今天這場慶典也根本不可能來得及安排。但這瘋子連仗都還沒打,就派出了報捷使者,以至於隨尹行收到“捷報”的那一刻,其實戰役才剛剛塵埃落定!
此時麵對著皇上逼視的目光,要說心裏沒有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但剛從戰場上帶回來的肅殺氣勢略微減弱了那種畏懼感,洛宇步履堅定地走到金殿之下,當胸抱拳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渾厚有力的聲音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罪臣洛宇,不負皇上重托,行軍三萬餘裏,破賊眾計三十三萬四千餘,斬賊將五百六十七名,現將賊酋托布托及其妻女之首級一並送呈禦覽,請皇上恕罪臣甲胄在身,不跪不恭之罪!望陛下勿忘當日之承諾,罪臣感激不盡。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把手中布袋往地上一扔,三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而出,甚為駭人!
反了!真是反了!
如此之無禮,如此之不恭,竟然在這等場合衣冠不整,完全無視皇家威嚴!還帶著人頭上金殿,要挾皇帝,他是要造反了嗎?難道他當隨尹行是可以隨他揉搓的麵團麼?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前功盡棄四個字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但他還是要去做,三年了,他為那個畜生不如的皇帝出生入死,剿滅了為禍極烈的沙人之亂,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之情。三年前,身為大辛國兵馬大元帥的洛宇曾遠征魅域,得勝而歸,誰知迎接他的不是豐厚的賞賜和皇上的恩寵,而是一場滔天大禍!洛宇凱旋當天,就被拿進大獄,全家都被流放充軍!見證了那場慘劇的史官無一例外對此保持了沉默的態度,但公道自在人心,民間開始盛傳,皇帝愛上了洛宇的美貌妻子雪子琦,故意聽信言官對洛將軍的誣陷,治其擁兵自重之罪,民眾多有為洛將軍不平者。恰逢此時沙人作亂,皇上年事已高,不便親征,但拜他多年淫威所賜,除了洛宇,朝中又無威望足夠的大將可以領軍出征,於是兩人私下達成協議,洛宇戴罪出征,條件是一朝功成,便放他一家老小自由,還回他的妻子!無數個白晝,在大漠的狂風中回首西望,無數個黑夜,在冰涼的帳篷裏午夜夢回,洛宇飽嚐了思念之苦,明知那個禽獸正在蹂躪他最心愛的女人,卻不得不忍受這種屈辱,一次次掙紮在死亡線上。一旦戰死,他就再也救不出他的女人,而活著,對他來說隻有日複一日的痛苦和仇恨!
是時候了!隨尹行,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把我的女人還給我!其實他幾乎壓抑不住內心的野獸,想要對著這個所謂的聖皇惡狠狠地狂吼,但他不能那麼做,今天這樣幾近蠻橫的舉止已經是那個禽獸可以容忍的極限了。也想過再忍一時,等接回子琦再做計較,但胸中一股憤懣不甘的怨氣似乎要衝出束縛,一雙灰白的瞳孔中憤怒之火也開始熊熊燃燒。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隨尹行想要賴賬,拚著這條爛命不要,也要他血濺五步!
隨尹行冷冷地看著腳下的這團烈火,他完全知道,是他一手毀掉了辛國最為耀眼的一顆將星。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雪子琦雖然是美若天仙,但他隨尹行何許人也,豈是耽於美色的昏聵之君!蕭廣,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雖然很遺憾,但是,狡兔死,走狗烹是萬年不變的鐵則。況且,還有那件事,那是絕對的禁忌,誰讓你運氣不好撞到了槍口上,所以無論如何,洛宇,你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