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地牢困獸(1 / 2)

三月中,右都禦使魯彥被供認出與叛軍有染。過了幾天,吏部侍郎藍晉被捉拿審查。四月,戶部尚書羅冕寒也被牽連進此案,這是迄今為止被牽連到的官階最高的朝廷重臣。隨著案情審問繼續深入,已經有五百餘人成了倪仲山的同夥。

不光朝廷中的文臣,甚至連軍隊也沒有逃過清洗的屠刀,不少軍官被查出與叛軍有所勾結,這其中有多半是從開國皇帝安晴明時代遺留下來的老一代軍官,看來靖平是打算趁此機會將朝廷和軍隊來個一鍋端,好全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倪仲山案的真相和他本人的下場已經不重要了,在政治黑幕中永遠隻有結果,沒有過程。

“倪仲山謀反案”成了大憲朝立國以來聲勢最為浩大的一場清洗運動,一時間朝中人人自危,甚至連沈錫山和霍勁這樣的老油條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畢竟被牽連到的朝官中,遺老派和強硬派官員是四六開,誰也摸不清楚靖平皇帝到底是想要對哪一派下手,這個時候輕舉妄動等同於找死,沈錫山更是請了病假,在家休養避禍。

其實隻有靖平皇帝自己知道,他此舉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明仲的大軍已經和叛軍接戰,據前線回報,叛軍的戰力並非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一擊,看樣子聚水教為了起義已經至少準備了數年,參加軍隊的都是教眾中的精銳,他們憑著對宗教的狂熱信仰,作戰極為勇猛頑強,完全服從指揮,讓官軍吃足了苦頭,明仲雖然能力不錯,勉強占據了上風,但一時也無法徹底擊潰叛軍主力。

在這個時候,靖平在京城中搞大清洗,若是成功,則是反敗為勝的契機,而且從今往後豎立自己在朝中的絕對權威,牢牢掌握住核心權力,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可若是掌握不好這個度,難保不會有極端分子被逼到走投無路,選擇狗急跳牆,這也是為什麼他要等夏寧姍的大軍到了京城後才開始動手的緣故——有夏寧姍在,京城的安全便如上了一道鐵閘,穩如泰山。

在無數被此案牽連到的官員中,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禦林軍官,竟也因事涉謀反大案而被捉拿下獄。

維軒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跟“謀反”兩個字會搭上什麼關係。他一個鄉下出身的窮小子,才疏學淺,自顧不暇,哪有心思去搞什麼謀反,不知被誰咬了一口,就這麼莫名其妙被下了大獄。明仲和明雁都不在京中,遠地王爺也遠在波府,誰也救不了他,前幾日剛發下來的賞賜還沒捂熱,就被剝下軍官服,投入了大獄。

維軒被抓,最高興的莫過於杜可原了,他並不清楚靖平的心思,隻以為是自己那在朝中當大官的老爹,動用關係把維軒也弄了進去。殊不知他老爹工部侍郎杜易渚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心思去管他這檔子破事。

“哐啷”一聲,鐵門從外麵被關上了,維軒拖著手銬站在那裏,過了好一陣,眼睛才慢慢適應了這極度黑暗的環境。

這是一個單人牢房,看樣子,若不是上麵特意安排的優待,便是他的案情較為重大,需要單獨審理。維軒歪著腦袋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個道道來,自從他聽到自己被宣布為謀反同黨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狀態。

好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關押囚禁了,既來之則安之是他與生俱來的優點,他知道自己完全是無辜的,隻要明仲聽到消息,一定會趕來替他平反,他隻要堅決不承認羅織給自己的那些罪名就行了。於是他躺靠在潮濕的草堆上,閉目養起神來。

他左思右想,自己論出身是個漁民,論官職是個小小的標隊長,就算有人要陷害他,也犯不著如此大動幹戈。難道是杜可原?不對,他老爹杜易渚不過是個工部侍郎,不可能有趟這渾水的實力。

那麼隻有一個可能性了,自己跟影社右閣接觸的事情被左閣的人知道了,於是便摟草打兔子,把自己也給攪進了這樁大案裏。想到這裏,維軒便覺得一陣陣的委屈,他可是沒想過要答應周立的邀請啊,這下可好,兩邊都不把他當自己人,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這次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去了……

滴答。

一滴水從天窗上滴落下來,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片水花。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牢裏,隻有從天窗縫隙漏進來的幾縷微不可見的光線,是囚犯唯一的奢侈品。

他被關在這裏已經好幾個月了,每天早晚他都會運功修煉一次,把這當做計時的工具。永無止境的關押並不能讓他有絲毫的氣餒和屈服,他是誰?他是曾經的鐵心將軍,怎麼會輕易被這黑牢給擊敗?

吱呀——

一陣久違的聲音傳來,牢房的門被人推開了,木林趕緊閉上眼睛,以防突如其來的光明損傷雙眼。

“李大人,好久不見了。”這個聲音甚為熟悉,木林不用睜眼看就知道,又是那個死人臉顏海鷹。

“叫我木林就行了,李大人早已死去二十多年了。”木林冷冷地說道。

顏海鷹沒有說話,木林感覺他在上下仔細打量著自己。過了一陣,顏海鷹對陪著進來的獄卒吩咐道:“把他手銬和腳鐐都給我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