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紫可立刻跑了過去。
我抱著花千河的頭顱,慢悠悠地站起來,挺直了脊梁。
哥哥,你很想家吧,多少年了,你沒在家住過。這一次,我帶你回家,咱們再也不離家出走了,誰也趕不走你。
我走到悶葫蘆身前,他已經被孫紫可扶起來,直到現在,我終於看清了他。他的手臂衣服被撕開了一條口子,裏麵皮開肉綻,是個刀傷。這刀傷從手肘處一直到手腕,能看到傷口裏露出的森森白骨,所幸是沿著手背方向橫切下來的,外加上天氣嚴寒,血管凍死,否則早就大出血而死了。但就算這樣,因為環境限製,凍死的肉無法縫合,這條手臂算是廢了,徹底的廢了。
孫紫可道:“你怎麼弄的?胡大幹的嗎?”
悶葫蘆忽然笑了,他是頭一回露出帶著感情的笑,但卻格外的淒慘,他咬著牙,用一隻手把凍僵的衣服撕扯地一條一條的,一邊纏著自己的手臂一邊道:“我不明白。太多的事我不明白,我是誰,我該去哪。”他邊說邊走,當孫紫可跟上去的時候,他回頭瞪了孫紫可一眼,那一眼,簡直讓人汗毛倒豎,比死人盯著死人的眼神,還叫人不安,嚇得孫紫可立刻退了回來。
我道:“不要神仙調查組的資料了嗎?”
他沒有回答,連停頓一下都沒有。
我又緊了緊手臂,感受著花千河頭顱的低溫,道:“告訴我花千河的屍身在哪。”
“後城門下。”悶葫蘆搖搖欲墜的身影慢慢的挺直起來,好像又有了力氣,在夜色中漸漸隱去。
今晚在他和花千河身上發生的事,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孫紫可抓著我的手臂,剁著雙腳,道:“他的傷你治不了嗎?”
我把花千河的頭顱抬起來,看著他帶著笑意的嘴角,不自覺的,也跟著笑起來,道:“治得了也不治。”
那傷是花千河留下的。
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你花千河一夫當關獨戰群雄有多英勇,也永遠不可能忘記,你笑得有多好看。
我發覺我的手不再抖了。
悶葫蘆,我也不再想殺你了。
後城門下……
我啃著麵包,嚼著雪塊,吃飽喝足後,帶上花千河的頭顱,順著寬闊大路繼續深入城池。
這城池後城門,一定是和前城門對立,我認準了方向,毫不停留。孫紫可走在我後麵,一直叫我等等,可是我早就等不了了。
一直走到後半夜,月亮從頭上隱去,黑壓壓的山影又覆蓋了城池。
寬闊大陸變成了小路,周圍的房屋窸窸窣窣,越看越有仙家墳地的味道,如果倒退兩千年的話。
我估摸著應該很近了,就停下來,摸出手電打開,道:“孫紫可,你回去吧,不用陪著我上路了。”
“我不回去。還有你打手電是瘋了嗎?”
我歎了口氣,道:“你如果不自己回去,我可以打暈你。我會掌握好力道,讓你一時半刻醒不過來,不過你有可能被凍死,如果我回不來的話。”
“你不敢。”
“我說到做到。”我指著花千河的頭顱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他的弟弟。”
“那我離遠點。”孫紫可退出去十幾米的距離,喊道:“這回你夠不著了,你無法支配我。”
我心說你不衝上來就行,懶得管你了。
我又走了一陣子,就聽有人喊道:“哪位兄弟說句話,不說我就開槍了。”
我聽出是劉命的聲音,照向那個方向,道:“花千放。”
不多時兩個……不,是三個身影竄了出來,其中有一個人我不認識,那人被渾身雪白的陳達望拎著衣領,提溜出來了。
“你打著個手電不要命……我操!誰幹的!”劉命喊著的工夫,也打開了手電。
我道:“胡大。他是誰?”
那人的衣服很幹燥,明顯沒浸過水,也不知道是進水洞的時候用防水的東西裝著,還是翻越陡峭山崖爬過來的,當他聽到胡大這個名字的時候,立刻變了臉色。
陳達望又道:“這他媽是個鬼魂!我說花兒,趕屍人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沒工夫搭理他,蹲下身看著陌生人的臉,問道:“你是誰?”
“他是孫崇武。”陳達望道。
“孫……孫崇武?!”我瞪大了眼睛,仔細審視他的臉,但我卻沒從他的臉上看到蒼老的姿態,這個人的年歲大概三十多,和孫紫可長得有點像,也看不出一點鬼魂的模樣,他的臉是熱的,呼出的哈氣也是熱的。
陳達望放開他,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盯著花千河的頭顱,一拍大腿道:“該死,你們當真無可救藥!”
我道:“你真的是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