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好一陣大風,院裏的柳樹被折了枝,江苡願站在書房的窗前看著一孩童在樹下玩耍。那孩童的頭發生得濃密,烏黑烏黑的,旁邊很遠的地方才有一位穿了雕花旗袍的女子淡笑看著這一切。
“夫人,飯菜弄好了,去吃飯吧!”
說話的是一個丫鬟,名喚芸兒,年紀二十有餘,沒有梳什麼發髻,頭發隻是很簡單的盤在後腦勺上。府裏的下人大多被江苡願遣散,給足了洋元,即使一段日子找不到活也能飽腹。隻是芸兒是江苡願嫁人帶過來的丫頭,本來是給尋了門親事,卻說什麼也不肯嫁,就留下了。
這天多變無常,人也難得獨善其身。
“嗯,你先去喊小磊和敏之,我這就過去。”
“是,夫人。”
江苡願看了一眼書櫃,總覺得有什麼不同尋常,心裏卻像是越係越緊的結,怎麼解也解不開。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不敢吐出來。
她不能倒下,她還有敏之和小磊,她還要等他。
不就是三年五載麼,十年她都等過來了。
待江苡願上桌,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小磊已經七歲,自己端著碗吃飯,敏之也不管他夾不夾得到菜,隻是時不時給江苡願碗裏添菜。
“秀姨,我剛剛在院子裏玩的時候發現了好多穿軍裝的怪人,怪不舒服的。”
敏之聞言責怪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隨即又擔憂地看著江苡願。胡家的事她是知道的,本來那徐長明應允要派人來保護,秀林說可以但是平白裏不想見到這些兵,現在這樣一定是受了徐長明囑托。這績溪怕也是安穩不了了。
“磊磊乖,你就當那些人是木頭。”
不動不說話不笑,不是木頭是什麼。
吃完午飯,江苡願在書房的沙發上躺下小憩,丫鬟芸兒給她身上蓋了一層薄被。正要睡著,鬢角的頭發被人撩動。
徐長明看見江苡願的眼睛慢慢睜開,扇子一樣的睫毛劃過額前的細發,他的頭皮微微發癢,放在她耳側的手也忘了收回來。
“阿願。”
她眼裏一片清明。
“給我吧。謝謝。我很困,不送了。”
他有一瞬間身體僵硬得像身處臘月的雪地裏,可是腦袋置身於火爐裏,燒的很。他總是覺得同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不是當初他選擇了去沙場。。。。。可是他以為她會等他的,當有人笑著問他照片裏巧笑嫣然的人是誰,他說:
我未過門的媳婦呀!
可是他隻等來了一句話。
徐長明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放到她的耳側,明明是剛毅得像鐵一樣的男人,這個動作卻小心翼翼。愛情裏的姿態,誰比誰更卑微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阿願,我以後可能來不了了。”他站起身,走了幾步,卻在門口停住,“可不可以再喊我一聲長明?”
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汝本英雄,願非良配。”
他堂堂七尺男兒,從未因為打仗流過一滴淚,喊過一聲苦,卻兩度聽到這句話以後,淚灑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