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夫婦在這難能可貴的一天中進行了深度溝通,不但敲定了白門的家務事,還擬定了一套整治爵門蛀蟲的方案。
上海灘英租界將要麵臨一場沒有殺戮的戰爭,白九棠將要以革新的方式進行職權範圍內的大清盤。
要實施整治計劃,必須贏得三個大人物的首肯和支持。
案件經辦人是黃金榮,相關的處理方案應征得他的同意;英租界的頭麵人物是季雲卿,洪門和青幫的利害關係,隻有他的看法才是權威的。薛浦齡負責官方上層,要打掉譚紹良這個毒瘤,勢必要爭取他的支持。
次日一大早,白九棠召集兄弟整裝出發,打算驅車前往同孚裏。他率先要拜會的人物,並非上述三位其中之一,而是在大公館坐鎮的恩師杜月笙。
拉開白宅大門,一條熟悉的身影伴著冷冽的晨風鑽進了屋裏: “九爺,您又要出門兒啊?”
白九棠麵無表情的瞥了老朱一眼,戴上禮帽展開了步子:“是呀,去老頭子那裏走一趟。”
永仁和寧安從旁攙扶著當家的,三人頗有默契的調開視線,拒不和老朱的眼神接壤。
初冬時分的清晨,整個霞飛路還在沉睡,車庫裏傳來的轟鳴聲顯得格外刺耳。為了避免老朱糾纏,白九棠放棄在門廊等待,攜著二位兄弟逃也似的朝車庫走去。
老朱亦步亦趨的尾隨在後,長籲短歎的念叨個不停:“九爺,不是我說您,照這麼下去,您這腿怎麼複原呐?九爺——九爺——您倒是聽我說幾句啊!!”
白九棠行徑的速度慢得可憐,老朱忽前忽後的在他眼前閃現,身形靈便得讓人抓狂,口舌羅嗦得讓人淚流滿麵。
眼見著炮竹花的蔓藤從黑牆後探出了枝椏,白九棠頭痛欲裂的高聲喊道:“老何、阿昆,不用熱車了,趕緊上道,我急著出門!”
話音剛落,老朱也據理力爭的拉高了聲線:“九爺,您還想不想要您的腿了?再怎麼說,也該先做治療吧?!”
偏執的醫生用哀嚎來作殊死鬥爭,白九棠悲戚戚的轉回頭去,淒慘慘的瞅了他半天,臨了,滿腔怨恨的妥協道:“罷了,你跟我一道去。隻要不影響我辦正事,打針、吃藥、輸水、開刀,隨你怎麼擺弄都好!”
至此,今朝的出行人員,少了一個看家的寧祥,多了一個懸壺濟世的醫生。
一時三刻後,白九棠一行人來到了位於同孚裏的大公館,在飯廳裏吃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等待著在民國裏留宿的杜月笙駕臨。
杜月笙的大太太沈月英是個喜好清靜的人,一不善於理家、二不會為人處世,曾把杜宅的大小事宜拋諸腦後,也曾為了杜月笙在府邸中大舉宴客的事同他頻頻爆發爭執。
杜月笙是從黃公館走向飛黃騰達的,真正助他展翅高飛的恩人是林桂生而不是黃金榮,他對賢內助這種角色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渴求,這種渴求與戀母情結相仿,在他的心底深處盤踞不散。
也許他能夠忍受發妻掛在嘴邊的那一句“當初我跟你的時候,你什麼都不是!”可是他不能忍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連自家保險箱的鑰匙都管不好。
沈月英用無數的冷戰和熱戰,換來了一條絕對冷的冷板凳。在杜月笙搬出大公館另設“行宮”之後,變本加厲的沉迷於鴉片,整日窩在炕上吞雲吐霧醉生夢死。
這一個空巢對杜月笙來說是不可或缺的門麵,對沈月英來說是心靈的歸宿和靈魂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