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一直照應著蘇三,這在會樂裏不是秘密,當時就有不少風言風語,說是您老……春心不減、覬覦嫩草……”
“放他娘的屁!”不待白九棠說完,黃金榮怒發衝冠的拍案而起,一雙金魚眼鼓得老圓,似乎要將人生吞活剝給吃下去。
白九棠隨之而起,恭敬的頷首道:“我直話直說,您老別氣壞了身子……”
“接著說!”黃金榮麵色陰霾的衝他揮了揮手,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茶杯猛灌了兩口,又“哢”的一聲撂回了桌。
白九棠複而落座,平鋪直敘的說道:“自打您給了那塊地皮後,這些言語是越發難聽了,都說我白九棠戴著綠帽子青雲直上,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也說我那太太不惜跟大亨睡覺,為小白臉求一個‘黃金大道’。我自是知道自己不是麵首那塊料,這說法根本不成立,再則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流言蜚語對我沒什麼殺傷力,可我那太太就不盡然了……”
“哐嚓”一聲,瓷碗破裂,茶水四濺,黃金榮摔了杯子,再度拍案而起,“我****娘的!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往我黃金榮頭上扣屎盆子?!”
門簾立即被掀起了一角,黃門保鏢探頭看了一眼,永仁就站在那人後麵。白九棠衝永仁揚了揚下顎,示意他稍安勿躁,黃門保鏢倒是看得真切,當即放下簾子退下了。
“祖爺,您別動氣。這些街頭巷尾的閑話,很難找到源頭,即便要武力鎮壓,也找不著對象,依我看……”白九棠將視線從門簾上調回到了黃金榮臉上。
“依你看怎麼個說法!”那廂氣憤難平的問道。
“最好的辦法,是將您和蘇三的真實關係公諸於眾,正麵杜絕流言。”白九棠從容望著黃大亨,似乎毫不覺得這言辭唐突。
那廂怔了一怔,定著眸子陷入了呆滯,卻並不見得驚愕、也不見得莫名,隻是目不能轉睛顯得有些僵直。
良久以後,總算是回過了神來,攜著一臉疲態,揮揮手說道:“你先去吧,這事我得和桂生合計合計!”
“是”白九棠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那我就回了。”說罷,展步走向了門口。
正當他即要掀簾離去,黃大亨突然出人意料的出口問道:“九棠,爵門那碼子事你可料理得下來?”
白九棠霎時轉回身來,在他臉龐上掃了一眼,落下眼簾回複道:“祖爺有何指教?”
“當初我告誡過你,不能隨意向他人透露此事,你可還記得?”黃金榮麵無表情的問道。
“記得!”那廂答得利落。
“你真沒向他人吐露!?”黃金榮偏頭斜視,一臉懷疑。
“您老就放心好了,絕對沒有。”後生斬釘截鐵。
這答案本應讓黃大亨感到滿意,誰料他竟然怒不可遏的罵道:“你既然不能向他人求助,那為何不來登門求我?難道準備不了了之麼?”
白九棠不明就裏的抬起眼來,小心翼翼的問道:“不是您讓我隻求一個明白則已,不許趁勝追擊麼?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怎敢貿貿然前來叨擾……”
黃金榮聽聞此言大為語塞,轉即便將強盜邏輯推上了桌,兩手交疊猛然一拍,理直氣壯的喝斥道:“你他娘的怎麼不開竅?那是你吃飯的地界不是我吃飯的地界,我說了不許,你不可以來纏麼?”
一語落定,亦攜著一股偏執勁兒,自說自話的埋怨道:“難怪人家風言風語,你他娘的這麼不爭氣,那矛頭當然得指向你!”
白九棠困惑的眨了眨眼,顯是被黃大亨這線狀思維給迷惑了。稍事才抽絲剝繭,窺其了對方那病急亂投醫的心理,不由得無奈的歎了口氣。
“祖爺,這分明是兩回事,您不必將它們硬栓在一起,如果您覺得我在英租界的發展步調太慢,有損幫會的顏麵,我隻能說能力有限,實難一步登天……不論如何,這總之是和流言蜚語兩不相幹、扯不到一塊兒去啊……”
“嘖!我不想跟你多廢話!”黃金榮不耐的插言道:“我隻管一點!封了那些老鱉的嘴!”說罷,抬手將他召到跟前來,一字一釘的說道:“你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我說的事情,你他娘的也給我認真考慮!三天之內給我答複,明白麼?!”
白九棠一時懵了起來,這老流氓讓他考慮什麼呀?不過納悶歸納悶,顏麵上卻是不能含糊,幹淨利索的應承下來,攏攏手走人了。
羅孚車一路飛馳,白九棠則一路沉寂,待到轎車在霞飛路十七號門前停下時,才籲出一口氣來,扭頭朝一路抗議的嬌妻撂下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沒錯,今朝可算是歪打正著了!”
……
蘇三滿以為丈夫會跟她談及他與黃金榮私下說的話題,更以為他會詳盡說明“歪打正著”指的是何事。
誰知,她那不良的丈夫根本沒想過要跟她進一步交底,隻是匆匆將她趕下轎車,帶上寧安風風火火奔了小東門去。